琴音一声声加重,末了又柔滑地卸下,一连串流畅而华美的旋律流淌而出。紧紧抓着她的心。直到一切又再次万籁俱寂。她想起李映铮生日那天,等他们从小岛上回来时,已然披星戴月。他们泛舟在倒映着星月的湖面,似乎是天地间最后的诗人。她平白无故地想,如果他们相遇在霍乱时期,会不会私奔时也乘坐这样一艘小舟,在月黑风高夜,逃离世俗的一切。不过她在读那本书时,讲起那对划船逃走的老人,他们的结局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凄惨。
小说详情 其实,傅鹤立想过给傅显打个电话。
但是每每准备按下拨通键时,她却迟疑许久。最终不了了之。
打过去了又能怎么样?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吗?
或许,她只是不甘心。
对于他们父女一场,却这样草草收场,比任何虎头蛇尾的戏剧都要更令人意难平。
她只能把这种苦闷诉诸给躺在病床上的樊圣薇。
这么多年了,她也曾因为父亲离开的背影泪流不止。
也曾因为父亲唯一一次突然出现在小学门口接她放学激动到一把抱住男人粗壮的大腿。
也曾因为父亲的一次次失约难掩失落。
会因为接到父亲的电话兴奋雀跃。
也会在自己撑不住给爸爸打电话倾诉痛苦时被对方要求“你该坚强一点。”
............
明明已经已经早早淡出她生活的人。直到某一天,她才发现,原来她还是会在乎。
还是会因此难过。
就算她伪装得再好,表现得再怎么不在意。
夜深人静时,她的心也骗不了她自己。
但这次,真的大概率此生,都不会再与傅显有瓜葛了。
傅鹤立逃回了她的金字塔。
桐高像一座围城,把他们圈在方寸之地的同时,也保护他们远离尘嚣。
直到三月,桐城还是十分阴冷的。17年的寒春格外多雨。
沾染了水汽的青草绿地颜色更深三分,幽幽地散发出春寒料峭时清冽的空气中混着青草泥土的气味。
只有抽芽的树枝告示着,这是充满生命力的春天。
李卓群开始频繁地出差。傅鹤立住不惯学校还是回家住,李映铮自从上次答应她回家后,也一直住家里。
白天他们一起起床吃早饭再一起出门上学。
冷风会把李映铮睡得翘起来的头发吹得更高。走到门口,他还在睡眼惺忪地打哈欠。
清晨,傅鹤立的脸色往往很苍白,带着睡不醒的困倦与憔悴。
明明从家门口到坐进宾利,不过是几步路的事情。可是他们两个犯困的人好像磁铁,几乎走两步路就要撞到一起,最后一起在车后座闭上双眼。
午饭和晚饭他们往往跟各自的朋友一起吃。有时他们也会一条信息发过去,叫对方跟自己一起吃饭。
晚自习依旧在一起待一个小时。
下晚自习后一起回家。
这样平凡而重复的日常直到下完一整个四月春雨。
迎来五月初暖曦的夏风。
随之而来的,还有李映铮申请的那几所大学的offer。他几乎每一所学校都拿到了offer,那些傅鹤立想都不敢想的名字,已经被李映铮收入囊中。
最后,他选择给斯坦福、麻省理工和康奈尔交了留位费。
不出意外,他今年九月就可以去大洋彼岸开启新的人生了,而自己还会囫囵在这里。
桐高到了夏天,就会有很多活动。一年一度的校园歌手大赛又要开始了。
李映铮受委托担任决赛时歌手的钢琴伴奏。他现在已经没什么顾忌,同届同学在忙着备战高考,他却只需要享受最后的校园生活。
其实李映铮已经推脱了好几次,理由是上高中后他基本没怎么弹过琴了,早就生疏了。
但对方老师却无论如何也要劝他去。说由他来弹琴,大家肯定能发挥得更好。
李映铮还在犹豫,中午跟傅鹤立吃饭的时候说了这件事。
谁知,对方一听,立刻露出星星眼一样的表情。
“去吧哥!你快答应吧!我都不知道你还会弹琴呢?我想听。”
说起来,来李家这么久,她居然还没有把李家逛个透彻。李家有个琴房这事她就不知道。
且傅鹤立到李家的时候,李映铮已经不怎么弹琴了。连周末都没有练琴的雅致。
他似乎就是这样,做什么都很轻松,所以做什么都缺乏持之以恒的动力。而且他练过学会了的东西好像就会长久地留存在他身上。
李映铮看着她期待的表情无奈道:“我已经很久没弹了,不用抱这么大期待。”
傅鹤立故意说道:“我们李大帅哥也有不自信的时候吗?”
李映铮用筷子敲了敲装菜的不锈钢铁盘,道:“快点吃吧你,不然菜都要凉了。”
傅鹤立嚎叫一声,有些闷闷不乐地低下头:“真的不能让我听一下吗........”
看到她这幅丧气样,李映铮:“你要是实在很想听的话,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傅鹤立立刻抬起头,双眼又变得亮晶晶的。
“真的吗?”
“但是先说好,我已经很久没弹过了。”李映铮有些别扭道。
........
揽月楼的一楼阶梯教室内有一台老旧柜式钢琴。
午休时间,整栋教学楼都静悄悄的。
教室的门没锁,他们从虚掩着的后门溜进去。
李映铮坐到钢琴前,掀起琴盖。扬尘立即飘散到空气中,被午后从半遮的窗帘旁漫进来的日光一照,清晰而具体。
似乎是一种习惯,他坐下去的瞬间背就挺得很直。宛如月光下的青松。
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拂过黑白相错的琴键。温柔得如同月光洒落。
当第一声琴音响起时,傅鹤立感知到周围的流淌的空气都慢了下来。
静谧而温柔的开头,像是沐浴在月色下,被薄纱般的月光笼罩其间。
很安静的琴声。仿佛将她带回了某个遥远的夜晚。
是他第一次背起她的夜晚。
那天下晚自习,他第一次背起她,她感受到来自遥远雪原唯一幸存一棵青松的震撼。身后响起贝多芬的《月光》。那时一声声似乎在叩问着她的心。
如今这一首《月光》,是德彪西的。要柔和许多。
那夜的月亮清冷而孤寂。
这夜的月亮温柔而多情。
他的双手有条不紊地在上面展跃,轻柔得仿佛在抚摸着谁的脸庞。
琴音一声声加重,末了又柔滑地卸下,一连串流畅而华美的旋律流淌而出。
紧紧抓着她的心。
直到一切又再次万籁俱寂。
她想起李映铮生日那天,等他们从小岛上回来时,已然披星戴月。
他们泛舟在倒映着星月的湖面,似乎是天地间最后的诗人。
她平白无故地想,如果他们相遇在霍乱时期,会不会私奔时也乘坐这样一艘小舟,在月黑风高夜,逃离世俗的一切。
不过她在读那本书时,讲起那对划船逃走的老人,他们的结局并不完美。甚至可以说是凄惨。
可我们能因为结局而否定初衷吗?
漫游终究回到了眼前人的身上。她回不去遥远的欧洲,却很快到达风雨飘摇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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