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太多，她已不抱什么希望能一锅端，先杀一个是一个吧。
“太后，太后您开恩！老臣为您治病这么多年……”陈良慌忙看向太后，后者只是垂眸继续拨弄佛珠，似是一切都事不关己。
要说后悔，老太婆心里是一点都没有，她只是觉得不甘心，眼看着就要到手的药人心头血就这么没了，真真是不甘心！
要不是六皇子和玉公公突然插手，今夜的事本来应该天衣无缝才对。
她费尽心思培育了那药人六年，人参鹿茸都不知砸进去多少，难不成就这样放手？老太婆越想越觉得心痛难忍。
太后装聋作哑，倒是宋如真缓缓开口说道：“陈良，你身为太医，替太后治病是天经地义，如今你犯下这滔天大罪，还要什么开恩？”
“郡主饶命啊……”老头儿心头凉透，偏偏自己一家老小握在她手上，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陈良，你儿子玩忽职守、倒卖军需，朕好心饶他一命，你却不思悔改，想贿赂镇北将军替你调包换人顶罪，一计不成竟然埋怨上沈家，连年幼的孩子也不放过，如此蔑视朕意，你还想活命？”盛平帝冷厉的眼眸看着陈良，眼角余光却在观察一旁的太后。
沈安宁悄悄抬头看了一眼道貌岸然的皇帝，对他倒是没什么感激之情。
前世，是他下令诛杀沈秉善父子，并让人把沈府抄家，逼死沈家众人，也是他不顾多年的夫妻之情，将云妃贬入冷宫，得知她惨死烟花巷中还让人将尸体丢到乱坟岗。
说到底，他是个凉薄帝王，今夜所做的一切也绝非是为了裴家讨还公道，只不过是想敲打宋家罢了。
在那个皇帝眼中，全都是算计和利益。
只可惜前世他算计来算计去，最后断送了江山，子孙都成了宋家的阶下囚。
“臣，不敢。”老头儿颓然放下了手。
“玉福，传旨，一品太医陈良即日起革职查办，着大理寺严查其贿赂、伤人和巫蛊三罪。”盛平帝说罢，那身形瘦削的老太监便从门外召了两名侍卫进来，把陈良拖了出去。
“陛下……饶……饶了……”内殿中其余内侍和宫女都跪在地上吓得瘫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盛平帝道：“凡协助陈良行巫蛊之事的内侍和宫女，全部杖杀。”
宋如真倒是松了口气，杖杀了这些人，至少死无对证，无人会攀咬到她们宋家头上。
“沈氏，你也起来吧，今日之事让你们母女受惊了。”皇帝亲自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女人，温声说道，“溪儿和太子的婚约刚刚作罢，又碰上这种事，朕实在心中有愧，你领着她回去好好休息吧。”
“多谢皇上。”沈安宁福身行礼，转身从竹榻上扶起裴小溪，将她抱到轮椅上。
“将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告诉朕。”盛平帝让玉公公送她出去，一直目送到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
“父皇英明！多谢父皇！”六皇子“扑通”跪下，朝盛平帝磕了个头。
“这么晚了，你不去寝宫，跑来这里做什么？”盛平帝弯起食指指节，敲敲赵予哲的脑袋，“起来说话。”
“儿臣想念太后宫里的金丝蜜枣了，就跑过来想吃一口，没想到看见陈太医要害人！”赵予哲回答道。
盛平帝抬头看了眼漏风的小窗，又低头看看地上摔烂的半个窗户：“吃个蜜枣用得着爬窗户？爬这么高的窗户，你是想偷蜜枣？”
赵予哲抱着骨折的手，小声解释：“儿臣正好路过这门外，听见里边有动静，就爬上去看看。”
“罢了，你这手……玉福！去让太医院来个人，给六皇子接骨！”
“是。”玉公公出门吩咐了两个小太监去请太医。
盛平帝转头看向太后：“母后，既然孩子惦记你宫里的蜜枣，就拿出来给他尝尝吧。”
“是。”太后吩咐冯嬷嬷领着赵予哲和宋一梦两个孩子去吃蜜枣。
冯嬷嬷领着二人回到大殿中，把木盒子放在几案上，让两个孩子面对面坐着吃蜜枣。
赵予哲用那只还能动弹的手拈起一颗蜜枣，竖起耳朵听内殿中的动静。
父皇显然有话想和太后和天时郡主说，又不想让自己听见，真没劲！大人总是有这么多的秘密。
“六皇子，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内殿中简直像遭了地震一样。”宋一梦歪着头，装作一脸天真。
“还能是怎么回事？”赵予哲鼓着两个腮帮子，“我从窗户上跳下来，把东西砸烂了，你没看见我的手都断了吗？”
宋一梦心中自然是不信：“你砸烂那个竹榻还有可能，可那储藏柜呢？桌子椅子呢？”
“我搬起桌子椅子去砸那老头，就给砸坏了。”赵予哲吐出一颗枣核，又吃了一颗蜜枣。
“那地砖呢？总不会也是你扒拉起来的吧？”宋一梦皱眉，又挑拨离间道，“六皇子，你觉不觉得裴小溪有点怪？像个鬼一样……”
“我看你才像鬼！”赵予哲怒瞪了她一眼，“那地砖是雷劈的都不知道！陈良天怒人怨，刚打雷了啊！一个雷劈进来，砖石炸了有什么奇怪？”
“原来是打雷。”虽然觉得蹊跷，可宋一梦也不得不暂时接受这种说法。
内殿中。
盛平帝背手踱步，太后寻了张尚算完好的椅子坐下，继续捋佛珠。
宋如真看了一圈四周，手摸着石珠手串，心里隐隐不安。
这地方不说是遭了贼，就是乱军过境应该也不至于连地砖和墙皮都给秃噜了，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外加几个内侍宫女，真的能把屋子糟践成这样？
盛平帝停下踱步，开口说道：“今日陈良所为，是母后授意的吧？”
到底是当年披荆斩棘登上皇位的胜者，有些事情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陈良要祸害裴家小姑娘，却选在寿安宫中，还能是什么原因？
太后捋佛珠的动作停了停：“陛下说的什么话？这都是那太医胡作非为，本宫岂会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