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是第一次见到茗玥,肃静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打量。宋絮清提起裙摆拾阶而上,走入书房后还不忘带上了门。“你给我跪下!”门扉被合上的瞬间,严肃冷冽的嗓音犹如黑云压城那般,肆无忌惮地朝宋絮清扑来,也吓得徐氏浑身颤了颤。宋絮清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眼眸微闭后转过身去,作势要跪下时忽然有个墨黑色的东西飞到脚边。定眼一看,竟是个蒲团。宋祎掩嘴咳了声,“跪下。”
小说详情 (我不做卖女求荣之事)
宋絮清将二人的对视收入眸中, 眼看着宋淮安紧绷的神色变得难看起来,她的心情倒是愉悦了几分。
送走裴翊琛后,围在侯府外的百姓也渐渐散去, 宋淮安也不久留, 寻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吵杂的侯府正门慢慢地恢复本该有的宁静,然而宣武侯宋祎却依旧站在原处, 若有所思地望着长街尽头的人流, 带有一抹威严与不容置疑。
他神色微凛,似有似无地扫了眼杨业,又顺着他的斜眼眼神看向了和丫鬟谈天的女儿。
接收到宋祎的眼神宋絮清眸色稍显怔忪, 迟疑了一下后又和采桃讨论近段时间天音阁所盛行的靡靡曲音,余光却始终落在父亲身上。
宋祎沉默须臾后背手走入侯府,经过女儿身侧时, 道:“你随我过来。”
凌厉冷淡的嗓音惊到采桃, 扶着小姐的手不由得握紧了几分。
沉闷的力度惹得宋絮清皱了皱眉, 望着父亲沉重如山的背影,敛下嘴角的笑容轻轻地拍了拍采桃的手, “别紧张,没事的。”
徐氏也是初次见丈夫用如此冷冽的语气对待女儿,蹙眉不解地跟了上去。
宋絮清松开采桃的手, 示意茗玥跟上来,神情自然地穿过鹅卵石小道,越过屏风走过长廊进了书房。
守在书房门口的杨业拱了拱手,上前替她推开门, 宋絮清颔首道谢, 对茗玥道:“你在这儿等我片刻。”
杨业是第一次见到茗玥, 肃静的眼神中多了些许打量。
宋絮清提起裙摆拾阶而上, 走入书房后还不忘带上了门。
“你给我跪下!”
门扉被合上的瞬间,严肃冷冽的嗓音犹如黑云压城那般,肆无忌惮地朝宋絮清扑来,也吓得徐氏浑身颤了颤。
宋絮清捏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眼眸微闭后转过身去,作势要跪下时忽然有个墨黑色的东西飞到脚边。
定眼一看,竟是个蒲团。
宋祎掩嘴咳了声,“跪下。”
宋絮清听话地跪在蒲团上,她垂着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底的神色,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睫毛却一颤一颤的,看得人心疼。
书房中流动的空气在这时刻都止住了,沉闷的氛围令人喘不过气来。
徐氏眸光流转,定格在乖巧伶俐的女儿身上,“老爷,您这是在做什么。”
平日中徐氏皆用夫君来称呼宣武侯,只有不悦到极点时才会称呼其为老爷,语气也是客客气气的。
宋祎冷哼了声,道:“我还想问问我的好女儿,你是准备翻了天吗?竟然敢去触太子殿下的逆鳞,他若是知晓是你的手段,就是你祖母带着祖父的牌位出面也护不住你!”
早在命两个丫鬟去做这些事情时,宋絮清就曾想过,这绝对瞒不过父亲,但还是这么去做了,他自认并非是神仙,倘若侯府只有自己一人出力,真的能够抵挡裴翊琛的小心思吗?
宋絮清沉思了许久,久到徐氏都要再次出声维护时,她才挺直了背脊掀起眼皮,仰头直勾勾地看过去,一字一顿道:“女儿知道,但我只想让他把我放在他的对立面罢了,何错之有!”
“他的心思昭然若揭,女儿都能看出来,爹你还要瞒着我吗?”
这双乌黑明亮的双眸就像是质问,宋祎端着茶盏的手停顿一瞬,想到适才在这儿太子言语中的意思,嘴角沉了沉。
他定定地打量着女儿,缓缓地意识到那个趴在他膝上撒娇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学会看清别人的心思了,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身为父亲,宋祎自然是希望她能够无忧无虑的度过每日,而不是要去揣测别人的心思过活。
宋祎神色缓和了几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宋絮清心中松了口气,淡淡的笑容中带着丝难以察觉的鄙夷,“若我没有猜错,他会允我正妃之位,但为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的身份我的家世,女儿不愿。”
听到这儿,徐氏听懂了,“你们说的,可是太子殿下要娶清儿为妻!?”
宋祎蹙着眉颔首,“他有这个想法。”
“不可。”徐氏毫不犹豫地说道,并站起身走到女儿身侧,挥开宋祎伸出的手缓缓跪下,“就别提顾长风之妹才是殿下挂在心尖尖上的人,单论东宫内的侍妾,若清儿真入了东宫,往后日子可要怎么过?”
停顿须臾,又道:“我不做卖女求荣之事。”
“我自是同你一个想法。”宋祎叹了口气,伸手搀扶起妻子又扶起女儿,“只要殿下还未将此事禀到圣上那边去,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前世父亲得知太子殿下有此意时,也曾说过一模一样的话,但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裴翊琛动作尤为迅速,在京中传出点点流言之时就进了宫,借着太后病重为理由求娶正妃。
与此同时,身在深宫的柔嘉贵妃以寻话本子为由头,将京中街坊流言以说笑的名义讲给了皇上听。
日应外合之下不过短短五日,赐婚圣旨便送来了侯府。
想到这儿宋絮清咬了咬唇,点点痛意将她的思绪拉回,“今日的事,圣上会知道的。”
宋祎‘嗯’了声,面色沉如水:“你做得很好,圣上最是不喜劳师动众,所以太子平日行事尤为低调,若今日他来侯府的事情传到圣上耳中,那就不同了。”
“此事交由我来吧。”宋絮清指尖摩挲着披在茶桌上的锦缎,纤长的指甲勾住了一缕丝线。
宋祎蹙眉,并不认同她这话。
宋絮清不紧不慢地解开绕在指甲上的金丝,道:“爹你别管了,我有办法将此事捅到圣上那儿去。”
说完后她曲了曲膝,准备离去时又想起一件事,停下步伐转身,对徐氏随口杜撰道:“我今日外出遇到了个卖身为奴的丫鬟,见她还算伶俐就带在身边了。”
徐氏心中想着事情,冷不防地听到这,愣了下才点点头,“晚点张嬷嬷会带她去办理入籍事宜。”
宋絮清嫣然一笑,拉开门扉走出。
门合上后,徐氏和宋祎深深地对视了一眼。
今日宋絮清的一言一行,二人都未曾想到,或者说是从未想过。
打落水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活泼倒也还算活泼,只是眸中的笑好像比以前淡了几分,以前只要有时间她就会往外跑,现在只要有空闲时间便读书习琴学舞,时时刻刻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徐氏眸中满是心疼,“我以前常说要她快快长大,心智要成熟些免得遭人欺负,可如今见她眉间的忧思我又不忍。”
宋祎揽过她的肩膀,安抚地轻轻拍打着,“别担心过多,还有我在呢。”
对于宋絮清所言的由她用法子捅到皇上那去,宋祎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他虽早已不问朝堂之事,但若是想插手也并非全然无力,不过就是传个消息,并不是什么劳心费神之事。
宋絮清出了书房后,一路上遇到不少清扫庭院的丫鬟小厮,她将想说的话止在嘴边,领着茗玥回了暖玉阁。
暖玉阁中伺候的丫鬟们也在清扫着院子,见她回来纷纷弯了弯身,站在凉亭中视察的画屏听闻声音后迈着碎步而来。
看到站在自家小姐身侧一脸英气的陌生面孔时,画屏眨了眨眼眸,上下打量着她。
宋絮清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采桃的身影,问:“采桃呢。”
画屏敛住丈量的眼神:“商铺少爷的船队今日靠港,采桃得知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去了。”
宋絮清了然地点点头,看了眼茗玥,道:“你随我来。”
茗玥颔首,对画屏福了福身跟在宋絮清身后进了卧阁。
看似打扫实则注意力都放在此处的丫鬟瞧不见小姐的身影后,忙上前问:“画屏姐姐,姑娘带回的那人是谁啊?”
画屏瞅了她一眼,“小姐的事情是你能打听的吗?赶紧干你的活去,日落之前做不完可就要挨罚了。”
入了卧阁后,宋絮清僵直的脊背渐渐松下,倚着软垫接过茗玥递来的杯盏,杯盏递到嘴边之际她顿了下,掀起轻薄的眼皮:“你今日怎的那么快就找来那么多人?”
茗玥递了个褪去一半外衣的荔枝过去,“这儿离皖庭轩近,属下随手找了个小孩给了点好处,让他去帮忙递个消息过去,皖庭轩中有我们的人,随口一散就有不少人起身赶来。”
宋絮清咬了口荔枝,丰盈清甜的汁水在口中炸开,若有所思地重复道:“皖庭轩有我们的人?”
茗玥回道:“是的。”
据宋絮清所知,皖庭轩并非是官户世家的产业,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是位北上经商的男子所开,皖庭轩内的一切装饰都是其夫人所喜爱的模样,该男子并未纳妾,和其夫人也是恩爱有佳,也正是如此神仙眷侣的佳话,致使皖庭轩在京中女子中口碑极好。
茗玥不知从哪儿变出的碟子,将荔枝都剥好放在淡粉花瓣状碗碟中,低语:“皖庭轩的老爷擅经商之道,同京中众世家子弟都打好了关系,莫说是我们的人,那儿怕是斡旋着不少不同派系的探子。”
“莫说太子殿下有人在那儿,就是还住在皇子所的六皇子,怕是也有人在那处。”
六皇子是柔嘉贵妃所出,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实打实的太子拥护党。
茗玥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宫中的人若想第一时间得知宫外消息,必是要派探子在外的。”
宋絮清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继续听她说着,一时间听得精精有味的,待她止住声后赞叹道:“你知道的可真多。”
茗玥笑了笑,取出帕子擦手,“奴婢本就是暗探出身,这些自然是知道的。”
宋絮清眉梢挑起,怪不得她自称时多用属下二字,还是来了侯府才改了口,“你来我这儿,屈才了。”
“姑娘说笑了。”茗玥摇头道。
本以为裴牧曜派来的侍女是用来保护安危,可听茗玥这么一说,宋絮清就知晓她不仅是要保护安危,同时也可以传递来许多消息,以供她在做决断时有了前后思绪。
他的心思和谋划远远要比她所想的要深,不说此刻入了他的阵营,若是真能和他协商筹谋婚事,想必是能成的,不过宋絮清也是想想罢了,婚姻之事乃是大事,怎可用以儿戏。
就算裴牧曜真的肯了,若是在裴翊琛失势前他遇到了心悦的女子,定是想娶心悦女子为妻的,自己占着这个位置成什么样子,就算那女子理解,愿意等他们和离后再入王府,在世人眼中也并非原配,过于不妥了。
被荔枝汁水漫过的指尖稍显黏腻,宋絮清心中想着事情,擦拭着指尖的动作也慢悠悠的。
“小姐!小姐!”
采桃人还未进卧阁,满是兴奋之意的话语就飘进来,拉回宋絮清的思绪。
宋絮清侧眸看去,眸中还带着点才缓过神来的迷茫,“何事?”
“我打听到了!”采桃是一路急奔回来的还在喘着粗气,接过宋絮清递来的茶水喝尽后,道:“商铺小少爷说,三个月前他曾被那老道士喊去算了一挂,老道士说了很多他听不懂的话,但最后却说他印堂发黑,恐在二八那年生祸事,然而这位小少爷早过了二八年龄,那道士都是诓骗人的话!”
宋絮清擦着指缝的手微顿,抬眸悠悠看向采桃,淡漠的眼眸中霎时间染上激动的色彩,“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采桃立起三指,“我也认认真真地问过那位小少爷,他说老道士神神叨叨的,不愿意给多人算卦可能是害怕被人拆穿,他也没想到随商队出行的时间内,这道士还诓骗了他人,真真是可恶至极。”
闻言,宋絮清笑出了声,惊讶的神色也松懈下来,眼角眉梢间都漫上了愉悦的色彩,喃喃道:“如此便好。”
采桃也许久未见她这么放松的模样,嘴角也扬了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宋絮清是由衷的喜悦。
虽说早已准备好将害她的人拉下地狱,但宋絮清还是没有进入看淡生死的超尘境地,此刻听闻这些都是假的,倒真真是松了口气。
不过那些害她的人……
她也不准备放过了。
既然搭上了裴牧曜这艘船,就没有中途跳河的道理。
宋絮清抿抿唇,朝茗玥招招手,在她耳边低语。
茗玥松弛的神色逐渐变得肃穆,等她吩咐结束后,带着采桃的立牌出了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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