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翻身下马,衣摆荡起一把灰尘,呛得飞白咳嗽。“咳咳咳……”裴怀瑾听到动静回头,没说什么,也下了马,一同往那蒸饼铺子走。飞白牵着两匹马,右手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心中咋舌。任谁也想不到,这满身污垢的郎君竟是宋州刺史宁珏的长子宁不为。若说裴怀瑾和薛震作为两位京城传奇才子,被各家大人当做育儿的正面例子;宁不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反面教材。
小说详情 明州。
奉化县。
因离海不远,空气更为湿润,夹杂着微咸的气息。
裴怀瑾骑马悠悠走过长街,一身气度风华惹得路边娘子们频频回头。
飞白紧随在后面。
他本也是骑马的,但此刻却下马牵绳,将自己的马让给另一名男子骑。
马上男子明明穿着锦缎襕衫,却邋遢得看不清原本花色。头发也是乱糟糟的,没有戴幞头,只用一支枯脆的树枝束起。
莫说和前面光彩如玉的裴怀瑾相比,比起飞白这样的家仆都差远了。
咕噜咕噜——
令人尴尬的异响从马背上传来。
飞白抬起笑脸:“宁大郎可是想用些餐饭?再走一炷香就到客栈了。”
马上的邋遢郎君显然没有听进飞白的话。
他拿过缰绳,勒马停下:“饿了,就在前面这家蒸饼铺子吃吧。”
说着,翻身下马,衣摆荡起一把灰尘,呛得飞白咳嗽。
“咳咳咳……”
裴怀瑾听到动静回头,没说什么,也下了马,一同往那蒸饼铺子走。
飞白牵着两匹马,右手飞快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心中咋舌。
任谁也想不到,这满身污垢的郎君竟是宋州刺史宁珏的长子宁不为。
若说裴怀瑾和薛震作为两位京城传奇才子,被各家大人当做育儿的正面例子;
宁不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反面教材。
宁不为原本叫宁有为。
自小幼时聪慧伶俐,祖父认定此孙定有大为。
只可惜宁不为的聪慧总是没用在过正道上。
给他开蒙的夫子刚夸他千字文背得好,他就将书页撕下,糊成了灯笼。
别人识了字,便早早开始读《论语》、《诗经》等书。
宁不为倒好,悄悄买了市面上杂七杂八的传奇本,看得津津有味。
父亲宁珏训斥他荒废学业,虚度光阴,将来如何为官从政?
一身反骨的宁不为拍拍胸脯:“儿志不在官场,阿耶所谓虚度光阴之事,儿实在乐在其中。”
宁珏罚宁不为跪祠堂,又加上家法伺候。
然而宁不为本性不改,甚至变本加厉,到了tຊ国子学愈发荒唐。
国子学乃是国子监中规格最高的官学,多少学子求之不得的去所。
当朝文武官员三品以上之子可直接入国子学,宁不为因此得了机会入读。
可宁不为进了国子学没多久,就和博士起了冲突,甚至闹到了国子监祭酒那。
殷祭酒罚宁不为回家思过,一个月不必来听课。
若有再犯,便劝退,不得再入国子学。
读书人脸面都薄得很,此举看似轻拿轻放,实则是极大耻辱,日后说不定会沦为笑柄。
大家都暗笑,宁不为这回该知道怕了。
谁知宁不为高高兴兴地收拾了东西离开,嘴里千恩万谢:
“多谢多谢,殷祭酒大恩,学生没齿难忘。”
殷祭酒:……
宁珏当时在外地任官,不得私自离开辖地。
他得知此事后,写信痛骂宁不为:
“汝何以当‘有为’之名?汝岂忘祖父之望于汝?”
信纸上洋洋洒洒地写满了望子成龙的期许。
一个月后,宁珏收到了逆子从京城寄来的回信:
“父亲,儿当不起‘有为’之名,对不起祖父的期望。儿下定决心,以后就改名叫‘宁不为’了。
这书,儿念够了,如今要去闯荡江湖了。”
宁珏读完信后怒发冲冠,当即派人回长安把这逆子押到他身边来。
可等派去的人到了长安,宁不为早就溜得没了踪影。
接下来几个月,谁也不知道宁不为去了哪里。
好在他每个月会设法给长安家中报个平安,免得家中母亲和祖母提心吊胆。
宁不为不屑与膏梁纨袴结交,亦与同龄好学者格格不入。
裴怀瑾文采斐然,性情疏淡,与同窗并不亲近。
可这两人偏偏能成为彼此难得的好友,实在是长安一大未解之谜。
宁不为逃离国子学后,裴怀瑾过了几个月也告假去游访大儒名士了。
同窗之间甚至有传言,裴怀瑾是为了寻宁不为才离开京城。
裴怀瑾自然不是因此离开长安,但机缘巧合之下,因着父亲裴榛寄来的一封信,眼下还真找到了宁不为。
“老板,来四份蒸饼!”宁不为朝着满手油面的老板招呼了一句。
老板似乎认识宁不为,会意点头:“再送一份葱花汤。”
飞白在附近找系马桩拴好了马,走进蒸饼铺刚好听见宁不为与老板的对话。
“宁大郎为何叫四份?”飞白不解。
裴怀瑾坐在宁不为侧边,衣袖没有半分蹭到油腻的桌面:
“不必点我的份。”
“怎么,嫌小店吃食脏?”宁不为拿袖子擦擦脸,擦淡了脏污,露出青紫的淤血。
“你别吃,飞白吃一份,我吃三份,正好!”
裴怀瑾瞥了一眼宁不为打结的发尾,毫不掩饰目中嫌弃:
“不是嫌吃食,是嫌人。”
宁不为听了不觉羞窘,反而哈哈大笑。
店家端了四份饼加一份汤上来,宁不为抓一个蒸饼,狠狠咬了一大口:
“出门在外嘛,哪能一直那么讲究?裴三呐,你是不知道,这段日子我多快活哈哈哈哈哈……“
他嘴里嚼着饼,一只手将其中一碗蒸饼推给飞白。
飞白再跳脱也终究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家仆,哪里能与主人同桌而食:
“奴多谢宁大郎好意,奴不饿,还是都给宁大郎享用吧。”
“哎哎,飞白,我可最喜欢你那皮猴子劲了,别跟我摆这些规矩,拿着吃!”
宁不为把蒸饼往飞白手上塞。
飞白哭笑不得,直到见裴怀瑾点了头,飞白才拿着蒸饼去旁边另一桌吃了。
宁不为嗤了一声,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汤。
裴怀瑾拂了拂衣袖,眉眼淡淡地接过话题:
“宁有为,你是快活,快活得差点把命都送了。”
“我叫宁不为!”宁不为乍地咬了舌头,呼呼地吸气,“生死有命,我死期未到,你不就来救我了吗?”
宁不为出了长安后一路往南游历,路上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成一本令人捧腹大笑的血泪史。
等他带着所剩不多的钱到了明州,听闻有船出海访仙山,他便也想凑个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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