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有用吗!我真后悔生了你!”妈妈用手指指着他,声音是那样刺耳,眼神却是那样悲伤。爸爸告诉他,妈妈生病了。他们需要一起等妈妈好起来。所以,无论妈妈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原谅妈妈的。可是,当听到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他眼中流了下来,又热又辣。妈妈越说越激动,开始随手拿起周围的东西又扔又砸。李映铮怕她伤害到自己,只能拼命上前攥着她的手。
小说详情 人类有一双脆弱的眼睛。它最早接触外界,最早迎来凋亡。
光、硬物、温度、异物........它惧怕的东西数不胜数。所以,人长出了长长的眼睫来保护它,尽管这道保护也是那样的柔软而无害。
眼睫毛应该只是一道防护,但当它长在一双漂亮的眼睛上时,它就变成了蝴蝶震动的双翼。
李映铮轻轻眨了眨眼睛,却如同南美洲的蝴蝶震动双翼,在傅鹤立心中洲际引起一场无人生还的龙卷风。
何以使我灭亡?唯你双眼看向我时。
夜里刮起了无名的风,吹起傅鹤立的发丝和李映铮校服外套的衣角。
少年站在她一步之遥的位置,他身后是沉默的商店,千篇一律落下的卷闸门或者将商品和行人隔绝开的玻璃门。
他们头顶上是交错的线缆,有暗鸦和不知名的鸟儿落下,又振翅起飞。
一片暗羽轻飘飘地落下,悄无声息。那是一小道微不足道的影。
有冰冷的水滴打落在傅鹤立的眼睫上,她颤抖地闭上双眼。须臾又茫然地抬头。
深秋夜雨如约而至,豆大的雨滴一下一下打在他们裸露的肌肤上。
“为什么是我?”李映铮避无可避,他问出了那个每一个想要拒绝的人都会问的问题。
他的声音,就像此时此刻的秋雨,带着浸润的冰凉。
“因为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她往前跨一步,拉近双方的距离。
李映铮没有动,他没有后退也没有迎上去。
傅鹤立轻轻捧起他的脸,加深了这一次的四目相对。
他们的灵魂在彼此的眼睛中交换又纠缠,试探又分离。
“我眼中的世界有一堵高墙,可周围的一切都不希望我翻越它。唯有我看向你时,耳边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出乎意料地,她的心安静下来,她缓缓诉说着柔软的话语,自然得就像草原牧女唱着放羊的歌。
“越靠近你,我越能找到依托的灯塔和出航的勇气。”
她抬起头,杏眼中透露着倔强,雨水顺着她的下颚线滑落,片缕湿发黏在额角。
李映铮看着她,浅淡的伤感从他双眼中一逝而过。他微微皱着眉,却不像厌恶或是困扰,那是种傅鹤立无法读懂的情绪。
如同这夜雨劈头盖脸地浇落下来。
半晌,他开口道:“对不起。”
眼眶,一下子变得又酸又热。滚烫地眼泪在大脑处理完那三个字的含义之后不受抑制地滑落下来。
还好,谁又分得清雨水和她脸上的眼泪呢?
然而,那个说出这种冷漠话语的人,却抬起手,轻柔地捧住她的脸,用拇指轻轻地擦去她落下的眼泪。
结果却是害得她的泪越流越多。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
李映铮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中带着一种她未解的悲切。
“我们是朋友吗?”她又问。
“一直都是。”他回答。
傅鹤立不甘心问道:“你也会天天背着别的朋友送到校门教学楼吗?”
“那是因为你腿摔伤了。”
“你也会给别的朋友空出那么多时间单独辅导功课吗?”
“他们没你那么多问题要问。”
“你也会关心别的朋友去不去研学吗?”
“我只是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到最后,他别过头,仿佛不忍再直视她的双眼。
“那......你也会允许别的朋友拥抱你吗?”傅鹤立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可怜。
如果其他那些都可以用李映铮的好心来解释。那么当樊圣薇住进病房,他默许了自己的拥抱,也只是好心吗?
“.........”李映铮沉默了。
“你说啊?”傅鹤立紧紧抓住李映铮的手,提高了音量。
“也许吧。”
“那如果以后有别的女生很伤心希望你抱住她,你也会照做是吗?”傅鹤立突然感到愤怒,在心中暗暗骂他是个渣男。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我就可以?”
是啊,他难道一直以来全然不知她的心意吗?很多次,他感觉到异样的瞬间,那都是对方热烈的心动牵引着他。
明明以往,面对各种女生的追求和好意,他都能保持距离,淡然拒绝。为什么对着傅鹤立就不行?
这种例外到底源自什么?他不知道,他从前也几乎从来没有思考过。
“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呢?”他终于在沉默中开口了。
“如果你认为能因此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你可以就这样理解,我无所谓。”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自暴自弃。
“无论是什么关系,一年之后,我们只会天各一方。我会去很远的地方,而你,以你现在的速度,你追不tຊ上我。”他越说,语气便越冷。
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每多说一个字,傅鹤立的心就冷上一分。
说到最后,傅鹤立绝望地松开手,如同丧失了所有力气一般。她幅度微小地摇头,无意识地小步后退,像是无法相信这些话出自李映铮之口。
李映铮只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就如高高在上的神父怜悯地看着忏悔的信徒。
傅鹤立几乎要跌坐在地,李映铮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提起来。她却甩开对方的手,快步往家的方向走去。
刹那的恨意将她淹没。你明明知道我最痛的是什么,偏偏你却用它来刺伤我。
李家的大门早就敞开了,樊圣薇拿着伞正准备出门。刚转过身,就看到自己要找的女儿像落汤鸡一样回来了,她的双眼红得可怕。
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是淋得湿了一身的李映铮。
樊圣薇吓了一大跳,先前的气在看到两个孩子这幅惨状之后都忘到了一边。“小傅,小铮,你们两个去哪啦?怎么傻傻地淋雨呀!待会感冒发烧了可怎么好?”
她赶紧去拿来两条大毛巾,一人一条,又去倒了两杯热水递过去。
这两个人脸色都很不好,沉默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很是僵硬。
樊圣薇看他俩这样子,一时之间竟也有些不知所措,无论怎么问,俩人都不出声。
但问出前因后果这些事不是现下最重要的,赶紧让他们去洗个热水澡,把湿衣物换下来才是。
然而傅鹤立躲进自己的房间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洗了澡,她就把自己埋进被窝里,樊圣薇拿了姜茶过来,她只是一言不发地掉眼泪。
妈妈看女儿哭得难过,心中也懊悔万分,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发生什么事了?”
“一次考不好没什么的,下次努力就是了。至于跑出去淋雨吗?”
“是妈妈不好,妈妈太凶了,但是你也不该一声不响就跑出去吧?”
........
但傅鹤立仍是哭,什么话也不愿意说,樊圣薇一头雾水,只当她是难过。
直到最后,傅鹤立忍不住道,“妈,我想睡觉了。”樊圣薇才离开她的房间。
她一大堆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不仅女儿不理自己,李映铮也三缄其口。
刚刚自己先去给他送了姜茶,对方脸色沉得有些难看,但还是礼貌道了谢就把门关上了。
这天晚上,李映铮辗转反侧失眠了,他听着窗外的雨声,心跳得异常快,就像听到了傅鹤立的哭声。
光着脚走下床,轻手轻脚走到墙边,墙对面就是傅鹤立的房间,他们仅有一墙之隔。
李映铮慢慢地把耳朵贴在墙面上,仔细聆听着,他当然听不见什么,不由得盯着绿色的墙布出神。
“对不起。”他又再说了一遍。
后半夜,他终于睡着了,他全身蜷缩起来,却沉浮在陈年旧梦里。时光恍然回到十三年前,那时他们一家还住在旧小区。
妈妈终日坐在躺椅上,神色空洞看着阳台上的蝴蝶兰出神。刺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她也不懂得移开,甚至眼睛都不眨一下。
直到刺目的阳光将她的双眼刺激流泪。
泪水滑过她苍白而瘦削的脸。
年幼的李映铮跑过去扑到她的腿上。
“妈妈!妈妈!这是我给你摘的小花!”小男孩像献宝似的把刚刚从花园里小心翼翼摘来的野雏菊献给母亲。
然而,妈妈看也不看他一眼,兀自迎着阳光流泪。
小铮很心疼地爬到她身上,想要伸出手为她擦眼泪。
谁知,下一秒妈妈却像触电一样把他甩了下来。
“你要干什么!”
他辛辛苦苦挑选采摘了两个小时的雏菊全部散落在地,被妈妈一脚碾上去,洁白的花瓣就此揉碎。
“妈妈......你哭了,我想给你擦眼泪。”
“不要在这里假惺惺!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样!”妈妈突然站了起来,她像发了狂一样大叫着,面目狰狞。
小铮被吓得愣住了,他声音颤抖地给妈妈道歉。
“妈妈,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吗!我真后悔生了你!”妈妈用手指指着他,声音是那样刺耳,眼神却是那样悲伤。
爸爸告诉他,妈妈生病了。他们需要一起等妈妈好起来。所以,无论妈妈做了多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原谅妈妈的。
可是,当听到妈妈说出这样的话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他眼中流了下来,又热又辣。
妈妈越说越激动,开始随手拿起周围的东西又扔又砸。李映铮怕她伤害到自己,只能拼命上前攥着她的手。
但四岁小孩子的力气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成年女性,他很快被甩到一边。
妈妈拿起地上的瓷杯碎片紧紧握住,鲜血不停地从她的掌心里渗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小铮捂住她的手想要扒开,他用带着哭腔的童声祈求道:“妈妈,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妈妈,都是我的错.....”
“妈妈,我爱你。”
爱?
听到这个字,母亲低下头,双眼通红,泪水浸湿了她的脸。
她冷笑道:“可我永远不会爱你。”
第二天醒来,李映铮感到头痛欲裂,脸色湿漉漉的,自己竟然哭了。在深秋的夜晚淋一场雨,威力真是不可小觑。虽然身体不适,但他不想请假,不想让自己独自放空。
他必须把自己丢进人群里,才不会被回忆追上。
今天一早,他房间内的空气都冷了不少,是时候翻出厚外套穿上了。
因为昨天的事,加上今天他醒得早,所以他决定自己先去学校。
然而好巧不巧,他这边门刚打开,下一秒傅鹤立的门也开了。他故意避开与对方眼神接触的一切机会,先下楼走去。
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樊圣薇看到他俩一前一后走下来时说道:
“你俩这么早起来啦?我给你们做了早餐,吃完了再送你们上学。”
可刚看清俩孩子的脸,她就吃了一惊。李映铮的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神色萎靡。傅鹤立的眼皮子肿了,明显是哭太久。
“怎么了这是?”
“没睡好。”他俩异口同声回答。拜托,这时候就不用这么有默契了吧?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不愿意再说话。
李映铮实在是受不了这尴尬,找个借口,说学生会还有事要忙,就不吃早餐了,要先回学校。
他转过身刚要走,身后传来傅鹤立的声音:“怎么?你看不上我妈做的早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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