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枪是陈立钟开的，目的是为了平息现场的骚动，结果引发了恐慌。
陈立寅只好带着他去跟到场了的人致歉。
丁慧一直跟程斌待在一起，两个人在场内没停留多久就去了外廊聊工作上的事，刚好避开了枪响的时间。
是陈立寅的手下过来确认丁慧的安全，她才知道了这事，不过还是注重着商业上的事，她就顺藤摸瓜借着表达歉意约程斌去陈家老宅做客谈话。
老宅。
从进门开始，女人和小孩的哭声就连续不断的传来，是蒋丽和她的儿子在向陈立钟哭诉，前者脸上有块一淤青，后者脖子上有触目惊心的勒痕。
程散跟在程斌身后。
三个人路过祠堂，陈游生正跪在供桌前磕头和他母亲认错，因为搞砸了她的葬礼。身后立着一脸严肃的陈老夫人和陈老爷。
转角碰上了从房间里出来的陈清和陈事燃，他们葫芦里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陈清抬眸就对上了程散的眼，他毫不避讳，直勾勾的盯着她。
陈事燃打量他一眼，反应过来是熟人，便冲他挤眉弄眼，几秒过后，又发现对方正眼不瞧自己，瞬间撇嘴泄气准备离开。
丁慧却开口拦住了要跟她擦肩而过的陈清，“你俩要出去？刚好程叔叔的儿子来了，你三个不如凑个伴一起去玩，同龄人也有话题。”她正巧愁着没理由支开程散，现在机会来了，她当然不肯放过。
被点名的两个人，一个脚顿了半分而后径直离开，另一个笑的明媚，很乐意的和程散搭话，“刚好打麻将二缺二，对了，你会打吗？算了，不会让陈清教你。”他抬手挠了挠脑袋，似乎有些后知后觉的尴尬。
程散一直没吭声，只是故作随意地点头，而后跟上陈事燃，唇角却还是不受控制的上翘。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程斌在心里嘀咕了句，小年轻之间闹矛盾耍脾气了？随后跟着丁慧去了正厅商议事情。
正厅，陈立寅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亲家！”他不再像在葬礼场上那样拘谨，多了几分亲切的笑意，站起身就走到程斌面前和他握手。
看着这一幕的丁慧一头雾水，皱着眉问他这是干什么，心里想着，就算攀关系也不能这么没下限啊。
陈立寅松开手，转而揽过她的肩膀，解释说：“陈清和程总的儿子处对象呢。”话音刚落他就带着丁慧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支棱起手给程斌发了根烟。“几个月前的事情了，你还记得李主任说要我们去学校一趟那天不？我本来以为是跟黄措一样的混小子，没想到是程总家的少爷。"
丁慧记了起来。
她根本不在意和关照陈清的私生活。她给陈清的人生规划很简单，以后有一份体面光彩的工作，但嫁给谁，不重要。至于现在，无论背地里又多么肮脏不堪，作为一个母亲的丁慧，都可以视而不见替她摆平一切。
门当户对，是最不可靠的。
现在的程家完全可以压制陈家，如果陈清真的嫁过去了，她还能有自己的一番事业吗，这是丁慧最不想看见的，一个女人在家里相夫教子一辈子局限于小小的“家”。她闭上眼就看见了这个画面，犹如梦魇，转头看向乐在其中的陈立寅。
她微微叹气。希望陈清和程散不过是对方人生中的一个坎，迈过去，就好了。
提起程散，程斌就控制不住的喜笑颜开，滔滔不绝说了很多。
“你说我女儿和你儿子多有缘，姓氏都一样，不是有个词叫什么来着，专门形容男女之间的缘分好的词语，那咋说来着？”
“金玉良缘。”
“对对对对对，金玉良缘。”
两个男人一唱一和。听见“金玉良缘”这个词，一旁的丁慧根本笑不出来，低下头翻阅起文件。
陈事燃领着程散出门的时候，陈清已经搭车走了。
他旷课了一个月，根本不知道陈清和程散在一起的事，所以现在在心里寻思她为什么发脾气，明明之前听说这两人相处的挺好的啊，好像还传出了不少暧昧绯闻。
带着一肚子的困惑，他带着程散到了麻将馆。
里面都是三十几岁的妇女，抽着烟，翘着二郎腿，手摸着麻将，抱着赢下一把大的的侥幸心理。也有男人，不过都是搭着小桌在一旁下棋。两码人互不干扰。
热闹的气氛让年轻的男女都变得不起眼。
陈清坐在麻将桌旁边，身边的两个位置上坐着江帛和逄尽，他们明显不是自愿来的，一个瞌睡眼一个沉迷于手上新版的游戏机。
边上还有一个空着的座位，是给陈事燃留的。
意识到程散被排外的人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他。
程散面色难看，目光带着戏谑和不甘。
他没好气的从旁边搬了把椅子，负起般的坐到陈清身边。“说说，你想怎么样。”
人挺忘恩负义啊，昨晚上的一切到点就不复存在了。
他一开口，陈清只是皱了皱眉没开呛回答，另外三个人倒来了兴致，一个接一个的问他们怎么了。江帛是最起劲的，“不管散哥怎么了，看在昨晚的事的面子上，你就网开一面原谅他呗。”
逄尽和陈事燃对这件事一无所知，前者好奇心强，抬手拽着江帛的衣服追问发生什么事了，他只从程杏口中知道，这两人在一起了。
陈清忽然烦躁的窜起身朝着厕所走去，每一个步子都极为重，看得出，确实生气了。
原因呢，至少现在事没人知道。
程散紧跟着站起身，开口警告江帛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话就别说，而后朝着陈清离开的方向追去。
厕所在麻将馆外的院落里，旁边的柱子上还拴着一只狂吠不止的狗。
陈清正靠在红砖砌的墙上抽烟，瞧见追上来的程散，立马掐了烟要往厕所里面钻。结果是刚侧过身子要开步，就被扯住手腕。身前的人步步紧逼，背部很快就再次紧挨到冰凉的墙面。
“你他妈放开我。”陈清根本不压抑着心里的反感，剧烈扎着想摆脱他的扼制，使在她手腕上的力却越发重。
但几秒之后程散又松开了手，大概是怕她疼。“我他妈惹你了？”明明是脏话，语气却听不出有气，反而很委屈。
陈清抬眼，随后舒了口气，目光讽刺，开口反问。
“他不是你老板吗？怎么成你爸了，你是害怕我知道你是富家少爷，然后见钱眼开纠缠你啊？”
陈清听见丁慧说他是程斌的儿子的时候，心里有疑惑，感官都迟钝了半秒，最后在车上思索很久，才想出了这个，程散骗她瞒着她的原因。
也许很搞笑，因为在外人眼里，程散的一颗心都只装下了陈清，那些情绪都随着她变动。可陈清一直在怀疑，一切可以证明他是真的爱她的证据赤裸裸出现在眼前，她也只会迟疑，最后在假象和真情实感里，依然选择了前者。
少女的柔情，只在那一晚，在楼梯间，主动踮起脚吻他，是真的。
其余的，就是混淆的，看不清，捉摸不透。
误会摆在这，程散想开口解释，对方却不想听了，漠然的移开视线，“让开。”她将分手二字硬生生咽了下去，毕竟游戏规则还在那。
程散当然没有照做，低下头，“我不要你纠缠我。”他第一次体会受被误会的感受，从前那么多次的误解，没人愿意听他的解释，他也不愿意多费口舌。可是现在面对的人，程散心里很苦。
“我只要你给我一个纠缠你的机会”，他的语气彻底的变为卑微乞求。
陈清垂下眼，细听着他的喘气声，一时间的失语。程散趁着这间隙，猛然抬手扣住她的后颈，掌锢着她的身体，身心都在交汇缠绕间，烟草味在口腔中弥漫。
也许是因为是被迫又或者是没意料到这事的发生，酥麻的触感攀爬上陈清的脊梁骨，微凉的手在她的脖颈来回穿梭。
一直支配着，感官都被牵着走，陈清受不了了，踉跄的往旁边退了几步，抹了抹嘴角。
程散急迫的再次走近她，捞过胳膊，摁在墙上。
他的巴掌还覆盖在腰上，他又使坏掐了把，然后松开一直被自己衔着的红唇。
“我不说，只是想知道，你会不会喜欢上没钱的我。”
陈清偏过头，在心中反复斟酌他话的真假，最后回了句：“现在你知道了吗。”
“知道了。”
“分手算了。”
“这样纠缠有什么意义。”
都得到不尽人意的答案了，后续还有必要进行下去吗。
陈清觉得如果再执迷不悟不及时止损，他只会收获一肚子辛酸与苦涩。
偏偏程散不这样想，他扯出一个略带玩味的笑。
“我想试试，你会不会喜欢有钱的我。”
B市和淮城不一样，一个四季分明，一个四季如夏。
像这样的冬夜，B市一般会飘雪。
市区里大街小巷都开满了商铺，五颜六色的广告牌引人注目，街上车水马龙。商业区开着小型公司，高档服装店。摩登大楼上投影着模特走秀的视频。
三个人一前二后走过几条街，陈事燃从江帛嘴里知道了个七七八八，身后这两人谈对象了不过现在吵架了。
他瞟了眼陈清，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穿着刚才就近买的大衣。程散却从刚才就不见人了，他心里想，大概是要面子不想在陈清这吃瘪，所以自发的回去了。
路过卖糖画的店铺，老爷爷招揽到了陈事燃这个顾客，他弯下身说自己想要的图案。陈清站在一旁，扫视了一圈糖画车上的糖画样式。
等到陈事燃拿到糖画，程散也恰好拿着一条红绿相间的格子围巾在人群里出现。前者疑惑地盯着他，最后视线锁定在那条毫无审美配色奇异的围巾上。
陈清还站在路边看着对街的光景，忽然脖子一阵温热，低头查看，才发现是一条围巾，系的很随意，随便的绕了几圈。
“丑死了。”陈清低声抱怨。
系围巾的人也同样的不满意，他抬手，笑着重系，不过一连试了几次都和第一次一样不好看。
陈清看他也搞不出个漂亮花样，“算了，就这样。”
一旁吃糖画的陈事燃再次懵逼了，说好的吵架呢，合着他这个电灯泡不来，这对情侣就不发光啊。他吃完过后将竹签扔进垃圾桶，蹲在垃圾桶边上画画的女生骤然起身，这吓了他一跳，转头看去，女生朝着陈清走去。
黑白风格的速写画递到陈清面前，“这是我随手画的，有点丑。”
陈清刚接过画，女生便背着画板离开了，她索性低头，仔细欣赏起这幅画。
画中的女主角仰着头看着男主角，她脖子上的围巾覆盖住了肩上的低马尾，男主角看样子正在打理围巾的边边角角，双眼被黑色签字笔描绘的含情脉脉。人物比例和落笔轻重都恰到好处，唯一的缺点就是女主角没有画上眼睛，这样就很难分辨女主角的人物情感，画所要传达的感情色彩也就不明确了起来。
程散侧着头查看，“挺好看，拿回家裱起来。”
话落得以顺佳，雪花忽然落下，一片一片，三两下就在纸上融化，打湿侵没了画迹。
后来的日子，陈清和程散陆陆续续的见面，按部就班做了普通情侣会做的事。
这段恋情，好像渐渐驶入了正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