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气氛一度陷入尴尬，程散却像个局外人自顾自喝着粥。
路尧让闻颖先出去，程散毕竟是刚醒，有点起床气。
她眼角都有点泛红，忍着泪水离开了房间。
周延景跟出去到前台帮她开了一间房，然后告诫她适可而止，程散是有女朋友的人。闻颖没听进去，一心觉得眼前的人还爱慕着自己，不愿看见自己移情别恋，所以前来妖言惑众。
老式电视机播放着电影，路尧看得正入迷，程散忽然发问，“陈清在哪。”
他抬手将自己额头上的毛巾拿下。
闻言，路尧忽然犯结巴了，自己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用善意的谎言温暖程散的心房呢。
程散的额发被汗水浸湿，凌乱的贴在脑门前快要遮住了眼。
看不见他的眸光，路尧生出了欺骗他的勇气，“说来也巧，嫂子前脚刚走，你就醒了过来。”说谎不打草稿，程散闷哼一声，发难于坐在床沿上吃炒面的阮应。
他被吓的一激灵，哪敢帮着路遥圆谎。“路尧去找过嫂子，嫂子说你是死是活都和她无关。”每说一个字，阮应的声音就渐渐减弱，时不时瞟一眼程散的脸色。
气氛又变的僵持不下。
路尧本打算开口缓和，门外却传来了谢静的声音。
本来他们三个兴致勃勃的要去纹身，结果店长有事外出，三人就只好原路返回。
上楼梯的时候江帛刚好提到程散和闻颖。
他困惑问陈清，难道不害怕被人挖墙脚吗。
陈清没有正面回答，笑着让他滚。
“闻颖要是能把程散那个烦人精带走，陈清还不知道能有多开心。”谢静倒是抢答了，也是这句话落入了程散的耳朵里。
以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最真，也能瞬间击溃程散的话。
他却还在希望陈清出言反驳。
可最后回应他内心的，只有自嘲的独白和关门声。
那天下午，落日残阳透进程散住的屋子，远处的红日将要告别黄天奔向地平线。
几只麻雀还是燕子飞上还残留着些露珠的电线。卖报的老人路过民宿，吆喝叫卖声由近到远。小孩子在楼下奔跑追逐，和身边的伙伴开心笑着。
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傍晚。
电视机常年失修，播一会坏一会，电流声变得嘈杂。
路尧和阮应也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安慰的，或是鼓励的。
时间就这样好似过了很久。
直到晚上八点，程散被周延景猛烈的敲门声吵醒，他起身下床，抬手揉了揉头发，跨过睡在地上的两人去开门。
“他妈的别睡了出事了。”
“说。”
“你听我说，黄措出狱了，陈清和江帛去吃饭遇见他了，现在把他们两个扣着不让走，我害怕那畜生干什么下三滥的事情。”
黄措是今早出的狱，他正纳闷为什么陈清没去接他，听小弟一说才知道是跟着程散好像好上了。他忌惮着程散，所以也不敢贸然去闹事，因此憋着一肚子火回了平县。
晚上跟着几个死心塌地还愿意和他一起混的兄弟去下馆子，结果好巧不巧，撞上了让他以前宠成宝现在恨的牙痒的前任。
他的朋友调侃说，“那姑娘又变好看了，现在长得比以前化了妆还勾人。”
“可惜哦，你没有这个福气咯。”
黄措看起来不在意朋友的玩笑，实际心里揪成一团乱麻，看来还是爱大于了恨。
可是他忘了，他们感情的开始只是各取所需，而不是惺惺相惜。
陈清见他的第一眼，还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前任。现在的黄措胡子拉碴，一脸颓废，身材走样，早已物是人非。
黄措以为她至少会给他打个招呼或是嘘寒问暖几句，总之不是视而不见。
可事实就是很残酷，陈清什么举动都没有，这让黄措更生气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
酒壮人胆，黄措喝醉之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要把心中怒火发泄出来，他窜起身上前扯住陈清的胳膊，逼得她站起身又质问她为什么跟别人搞上了，还是跟害自己了几个月牢狱之灾的人。
瞧见这一幕，江帛吓得立刻溜出去打电话搬救兵，陈清再能打也是两个女生，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
黄措的朋友没能拦住他，只好过去上前拉他。
但他用了很大力根本不能轻易拉走，几个人就开始苦口婆心的劝他别在这惹事，毕竟是刚出狱正在风口浪尖上。
闻言，黄措才终于放手，可没过半秒他就又抓住了陈清的手腕，一遍又一遍撕心裂肺的质问她为什么不等等自己。
陈清始终没有回复。
她整个人被他身上的味道和铺天盖地的酒气包围，眼底的厌恶呼之欲出。本想着息事宁人，可黄措却咄咄逼人，声嘶力竭的吼道：“我告诉你陈清，你他妈就一烂货，谁都能上你。”
陈清仰起头，让轻蔑的眸光和黄措歇斯底里绝望的视线交汇，接着拿过桌上的酒杯，泼了眼前的人一脸。，“你想干什么。”
黄措愣了半秒，松开手摸了把自己脸上的酒水，而后呲牙咧嘴的上手扯陈清的衣服。
嘴里婊子，贱人之类的话层出不穷。陈清和他力量悬殊太大，巴掌和拳打脚踢不起丝毫作用。
几个大老爷们急得焦头烂额，不停地拉扯动手动脚的黄措，让他赶紧松手，这事要是让程散知道了，他不也没有下半辈子可活了。
“他把我送进的监狱的那一刻起我的后半生就已经被断送了，我还怕他吗？”陈清往后躲，指甲在他脖子上肩膀上留下抓痕。他吃痛骂了好几句。
黄措甩开扯着他胳膊的寸头，空出一只手去掐陈清的脖子，另一只手还被朋友牵制着。
寸头向后跌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扶着腰起身，准备先离开饭店，防止到时候程散找黄措算账扯上自己。
转身。看见了一前一后进入饭店的程散，周延景。
程散是跑进来的，他来的很仓促，鞋都没换，穿着深色的短袖和长裤。头发乱糟糟，一撮毛竖在上面。周延景拿出了跑百米的速度才跟上的程散，气喘吁吁，鞋都跑掉了一只。
程散来了，几个人都很有眼力见的主动让开。他们都是跟黄搓做的表面功夫，其实背地里都是想跟着程散混，但是被拒之门外的狗腿子。
“黄措！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周延景看见被按在桌子上的陈清，怒火中烧，指着他喊出来。
黄措回头查看，接着就被扯着衣领拉开，他对上程散的眼，对方眼角竟然有些泛红，但一瞬间转变为怒意，他面目狰狞，将人按在墙上。
“你他妈不想活了？”这句话，程散是吼出来的。他的动作暴力张扬，每一拳短暂却让人体会到钻心刺骨的疼痛。黄措现在觉得自己的腹部应该全是淤青。
程散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他巴不得回到几个月前，找人把自己弄死在监狱里。或者当场打死自己。
黄措知道反抗没有用，但还是用尽力气的还了程散一拳，他没受到丝毫阻碍，反而更加用力。黄措被推向地面，程散拿起桌上装着饭菜的盘子，一个接一个往下砸。
他挣扎着想起身，眼前人的脚直接踩住了他的脖子，空气愈发的稀薄。黄措现在的处境简直生不如死。他挣扎着爬起身，冲上去想拼死一搏，结果还没近身就被一脚踢远。
他确实，算不上程散的对手、威胁。
“我不是想要你这大哥的破位置，我单纯的只想要陈清。”少年杀人诛心的一句话落下，字字句句如锋利的刀刃直戳丹田。
这不止是让黄措愣住了，跟随着程散来的周延景和慢了几步赶来的谢静也㤔了㤔。
程散是当初打得黄措哭爹喊娘的人。也是现在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的人。
陈清怔怔的回过神，见到程散那一刻放下的心幻化成了眼眶里的泪，悄无声息的滑下。
程散抬手胡乱的抹了把脸上的眼泪，等情绪稳定后才靠近的陈清。他抱住了身上沾着油渍饭菜陈清。她听见了他细微的抽泣声。
“你别哭了。”该哭的应该是陈清才对，可眼前的人为什么又泪水直流。程散紧紧拥着她，热泪打湿了她的衣服。他手上的血在她的脖颈上留下印迹。
两颗心的靠近。需要不存在于原子分子间的引力。
不是天花乱坠、中看不中用的把戏。
而是真切的感受，那些不愿意给别人看的一面，都在爱人面前完完全全的展露。
胆小懦弱的，卑劣可恨的，柔情似水的。
陈清的心里从刚刚开始就五味杂陈。几种阔别很久的情绪在心底波动不歇。她侧脸过去看着付钱赔偿损失的程散。他一直空出一只手牵着她。
谢静跟周延景负责断后，前者去买了件新衣服给陈清换。后者报了警，城里的警察赶到时候看了眼黄措，“刚出来就犯事？你真不想自由快活的过后半生了？”
路尧将地上的玻璃渣处理干净后，跟警察一起将他拖上了警车。隔着玻璃，黄措的眼底起了一层薄雾，他看不清少女的身影，却分辨出她对别人朦胧的爱意。
今晚夜空上挂着的月亮不圆，缺了一半。
回民宿的路上，各自都心有余悸。谢静心乱如麻，她之前挺崇拜黄措，就像和同龄的男生女生一样，谁不想有个哥哥或者姐姐罩着自己。
可后，她才发觉，她之前所追求的都只是昙花一现的事物。至于现在，她觉得黄措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不过，谁都疏忽了。
陈清不是什么完全的好人，她确实是利黄措，获取身边的人崇拜，贪婪的享受别人给予自己的一切，毕竟有个词，叫狐假虎威。
可是人的本性，就是对至高权利的追求。
如果这一生活得低声下气，那还不如不活。
周延景唾骂了黄措一会，接着询问程散为什么不早告诉他们，他干翻过黄措。
程散挑了挑眉毛，忽然跟陈清十指相扣。
路尧踢着脚下的石子，帮他回答了。
“散哥当时以为嫂子还喜欢黄措，害怕嫂子知道了会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