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回过头，同样真心实意地赞美周晨，“姐姐是在楼上练瑜伽的吗？气质好好呀，比电视剧里那些女神还要好看。”
　　赞美是她先发出的，收到回报的时候，她却也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生活就是这样以一种她未曾想到过的美好模样呈现出来，铺陈开去……她这个陀螺终于不转了，以她满意的姿态停在那里……多美，多好！
　　她确实是得意忘形了，疏忽了，掉以轻心了，怠惰了。才过了几天，现世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跟她示威、刷存在感了。
　　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周晨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隔着布料一直紧紧掐着她的大腿，她并不想让儿子的钢琴老师也看到她失控、崩溃。
　　费光楣从自己房间走了出来，头歪在墙上，像是太重，他不想负担这个重量：“我爸出来了？”
　　十年过去，周晨以为，费佳俊曾经留下的，不管是什么，也都该消弭于岁月中了。
　　但其实，这又是自欺欺人。
　　光是眼前这么大个子的儿子，眉目间就留着费佳俊的基因。
　　她再一次对自己醍醐灌顶：真没什么好犟的，费佳俊就是她的过去。
　　周晨对儿子点了点头，为了表明并不是要刻意隐瞒或者不想继续话题，她又多加了一个“嗯”。
　　“他为什么提前出来了？”费光楣又问一句。17岁的男孩子，剃了个板寸，额头上冒出几颗青春痘，已经变声了。
　　周晨下意识地看一眼于芃芃，于芃芃已经走去厨房。破壁机随即响起来，正好盖住了他们两母子对话的声音。
　　周晨头朝于芃芃那边撇了一下，嘴角上扬。于芃芃低头忙着在弄果蔬汁，没有看到周晨感激的微笑，自然也没有给出回应。
　　周晨愿意把于芃芃一直留在家里，大部分原因就是觉得于芃芃不声不响总是在恰当的时候拿捏住了分寸，每一次都很在她的点上。
　　周晨调过头看着儿子，“我知道的信息和你一样多。”
　　门铃响，费光楣打开门，门口站着保安老曹，连着被雨打湿的快递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字条。
　　字条湿哒哒、软塌塌地被递到周晨手上。
　　她说了“谢谢，麻烦你下雨天还要特意跑过来一趟”，便送走了保安。
　　重新关上门，周晨转身诚恳地看着儿子。费光楣已经17岁，已经长到一米八十几，她不可能再借口他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她就可以避重就轻，她就可以糊弄过去。
　　她就着儿子的身高，摊开纸，蓝色水笔写上去的字已经全化开了。
　　母子两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上面写着：你总要见我的。
　　他们默契地都没有念出声。
　　那边破壁机已经停了，于芃芃正往杯子里倒颜色奇异的果蔬汁。
　　周晨的手机震了一下，她看了下，随即摊手在费光楣面前。
　　微信界面上，先是费佳俊同意了好友申请，接着是费佳俊发来的文字信息：我提前出来了，要见一见儿子，你尽快安排。
04.小孩还是小孩，失望赤裸裸全写在脸上
　　费光楣把手机轻轻放回到周晨手掌上。
　　周晨抬眼看了看费光楣，就像她很快就决定了主动和费佳俊联系，她同样快速地决定了在费佳俊的事情上，对儿子毫无保留。
　　她没意识到的是，其实她是不愿再去做决定了。过去她喜欢做决定，她要控制。儿子的事情、费佳俊的事情、费佳俊一家子老老小小的事情，她都要去插一脚。结果呢？她累死累活，没落下一个好……最后还把费佳俊送进了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