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
似是就等着徐氏这句话。
老夫人爽快地赐了字。
徐氏一怔。
是……是哪个xian？
娴静、娴淑？还是贤惠、贤良？
不管哪个字，怎么都有一种老虔婆在阴阳怪气的错觉。
暗戳戳地说她女儿不够娴淑？
还是说她这个做人家媳妇儿的不够贤惠？
徐氏兀自揣测，老夫人冰冷的眸光便给了她答案，“妻贤夫祸少，徐氏，定远侯府若再发生此等腌臜的丑事，你这个侯府夫人也到头了。”
这话如果私下里说便相当于提醒、警告，可当着侯府众人的面，却是极其严重了，仿佛明日就要休了她！
因着定远侯从未上过战场，徐氏这个从妾室抬起来的正妻，便没有诰命夫人的尊荣。
老夫人真要休了她，徐氏也毫无办法。
只是她不敢相信，老夫人会不顾徐家的颜面，狠狠打她的脸！
徐氏脸都白了。
虽然不知老太太指的哪件丑事……
是侯府夫妇联合起来欺瞒皇孙？
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续弦夫人欺凌正经嫡女？
是想要青姐儿彻底取代卫元卿占了她的一切？
亦或是……侯府嫡子因她母子而痴傻？
一桩桩一件件，就连徐氏自己思量思量都被吓到了！
但她下意识的想法不是反省，而是怨毒地瞥了一眼老太太身边的小姑娘，只恨自己没能早点狠下心将她弄死！
晦气的东西！
原本都还好好地，若不是她出现，怎么会闹得无法收场？
其他事都好说，但那贱蹄子抢走她宝贝女儿原本该是光鲜亮丽的人生，她绝不原谅！！！
这一瞥，恰好被老夫人捕捉到，心中对徐氏仅存的那点温情也所剩无几。
人若自己作死，老天都拦不住！
老夫人精明强干一辈子，唯一做过的糊涂事儿，就是把这个娘家侄女送到蠢儿子身边。
这孩子到她身边的时候才八岁，是她从徐家小辈里精挑细选的。
聪慧、机灵，小小年纪容貌便出落的端庄大方……
可她忽略了，越是聪明之人，心中的成算便越多。
徐氏想牢牢掌控住权利，老夫人本也无心打理后宅之事，索性放了手。
为了徐家，她默认儿子抬妾为妻。
为了儿子，她一直装聋作哑……
这是她老婆子还活着，若哪天没了呢，定远侯府岂不要跟着一起葬送？！
谁也不知老夫人在思量何事，竟是把自己气得胸口剧烈起伏，面色也涨得通红。
“母亲消消气，小辈们打打闹闹，哪值得您老人家生这么大气。”三房夫人白氏犹豫许久，才在此刻开口劝慰。
她素来不喜与大房、二房打交道，只关起门过自家日子。
婆婆不刁难，丈夫知冷热，白氏对自己嫁入侯府后的生活满意的不得了。她也实在搞不懂两个总想搞事情的妯娌。
相处不来，那就躲着吧。
即便平日见了，她也从不出头，例如今日，两位妯娌遭了难，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仿佛在落井下石。
但老夫人一把年纪了，被儿孙气成这副模样，着实可怜得紧。
不做点什么，白氏于心不忍。
她连忙对门口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十岁的小姑娘面皮儿被晒得有点黑，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格外有神。
对母亲眨了眨眼，卫元宝蹦蹦跳跳地来到老夫人身边，蹲在她脚边，扁着小嘴道：“祖母可不能气坏身子！孙女儿还等着您亲自给我选一个如意郎君呢！您若是生气就会生病，生了病就会卧榻不起，卧榻不起哪还有心思选孙女婿啊？”
白氏：“……”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哪有姑娘家当着这么多人面，张口闭口如意郎君的？
偏生这丫头从小被她当哥儿似的养大，从不拘着束着，性子跳脱得很！
真愁人！
“宝姐儿！”
白氏呵斥一声。
老夫人听了卫元宝的话却忍不住弯起了眼，剧烈起伏的胸口也渐渐平缓，“你这丫头，惯会胡说！祖母便是病的卧床不起，你的婚事也只能你母亲做主，怎会选不到如意郎君？”
“那不行！我娘的眼光哪有您好？”
就在老夫人笑容微僵之时，卫元宝掰着手指一一道来：“你看二姐，嫁给了新科武状元，当时二姐还觉得二姐夫粗鲁木讷呢，是祖母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二姐的日子才能过得顺顺利利。
三姐夫也是啊，家世虽未必显赫，对三姐却是极温柔的，如今都已成婚四载了吧，连个妾室都未曾纳过。
姐姐们过得舒心，可都是祖母的功劳呢~”
只字未提侯府大小姐，却是大房夫人张氏心里永远的痛。
她不由得看向徐氏，对她的埋怨也更深。
卫元宝却好像没发现，又指着始终垂首不语，似乎被全世界抛弃的卫元青，“再说四姐，她虽未嫁，却是京都城最优秀的姑娘！祖母您去外面打听打听，谁不知道定远侯府有一位才情与美貌并存，温婉娴淑、娴静美丽的四小姐？
要我说，‘娴’这个字最配四姐了！
若不是祖母眼光好，选了二伯母做儿媳，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四姐呢？”
夸完大房，又连忙把二房也夸了。
方才还气不顺，觉得白氏养出来的小崽子落井下石。
此时却觉得卫元宝那丫头别看虎头虎脑地，看着是真顺眼！
可老夫人说的此‘贤’非彼‘娴’吧？
方才还无比排斥为女儿改名的徐氏，此刻一脸殷切地望着老夫人。
老夫人垂眸瞧了一眼小嘴都说干了的孙女，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活宝，小小年纪如此操心……也罢，那便取‘娴’吧。”
从头到尾，没有问过卫元青的意见。
就好像当年她们自作主张，也从未问过卫元卿一般。
老人家缓缓站起身，张氏和白氏又要搀扶，老夫人却对着卫元宝招了招手。
卫元宝笑嘻嘻地凑上前，对着一旁望着她出神的少女道：“五姐姐，咱们一起陪着祖母去花园里转转，好不好？”
卫元卿看着卫元宝的眼神无比复杂，未作回应，老夫人发了话，“还傻愣着，要摔了我老婆子不成？”
待身子被两个孙女稳住，老夫人不忘回头交待一句，“五十大板，即刻领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