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漾怔愣了片刻，抬头看两眼手术室外亮着灯，了然。
他也不再乱动，就任由孟清如抱着自己。
等到她慢慢冷静，才温柔开口：“你呢？有没有伤到哪？”
孟清如吸着鼻子摇头：“我只看到了，没参与。”
陈漾悬着的心落下，又接着哄她：“你身上衣服都脏了，先去我办公室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不然阿姨要是醒来看见你这样肯定担心，这边如果有消息，我也肯定第一个通知你。”
他声音一柔再柔，哄孩子一样，生怕声音过大。
大抵是他的温柔起到了安抚的作用，孟清如安静了一秒，随后配合的点头，随他牵着。
只是走之前，还是多看了眼手术室的位置。
那里红灯未灭，承载着孟清如全部的祈祷。
那厢，孟清如衣服还才换了一半，肇事司机也赶到医院。
孟清如还没出去，就听见大厅传来他的叫嚷——
“这是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在那好好开着车，那个疯婆子自己冲出来往我车上撞，我还能预知未来不成？那她自己要寻死，我还得赔她钱，那是不是以后谁都能这么讹钱啊？”
他嗓门比谁都大，在门口窦娥叫冤。
孟母的助理听不过去，想上前争辩，那司机又红着脖子打断她：“你喊什么喊？你人都不在现场，你知道什么？还是说你们是同伙？滚滚滚！我绝对不会背这个锅。”
他秉承着谁先发声，谁就有理，谁声音更大，谁就有理的原则肆无忌惮的挑衅。
孟清如火气已经到喉咙口。
她怒不可遏就要冲出去，却被陈漾拉住。
“我去。”
他笑着转身，不过一瞬，脸上的神情就落下来。
“医院里头，你吵什么吵？有话去交警队说，这里是能有谁为你发声？”
男人话音一梗。
孟清如紧随其后，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你多少码闯的红灯你心里有数，这些监控都拍在那的，你这张说翻了天，也是你超速闯红灯造成的，你有什么脸说你无辜？”
孟清如声音不大，却逐字逐句用证据说话。
男人自知没脸，扔下一句脏话就想跑，转头却被拐角的交警抓了个正着。
于是，人被带走，戏剧也落幕。
可孟清如心里还是难受，雨天的潮湿一样，氤氲在她周围。
她穿着陈漾不合身的衣服，闷头就要往手术室走，孟母的助理却迟疑着，叫住她。
“请问你是……孟清如，孟小姐吗？”
她眼睛里明显带着惶恐，活像白日里见了鬼。
孟清如礼貌点头，她却愈发震惊：“那你和我们老板的关系是……”
孟清如不解：“你们老板是？”
“就是被撞的那个。”
她显得尤为激动。
孟清如了然，迟疑一瞬，也没想过隐瞒：“我妈想起我了？”
助理摇头，半晌又点头：“也不算，就前几天晚上忽然起来，说你没死，然后满世界要找你，今天我也就一下没看住……”
后续就是她见证的这些。
知道这件事还有她的一份，孟清如心情是复杂的。
她仍旧没有想好该如何面对孟母。
可不可否认，她也不能失去妈妈。
人总是个纠结的矛盾体。
助理也没多问，安静片刻后，她又自顾自开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但是老板真的很爱你，最开始老板不清醒的时候，一直把我当成你，我也因此得到了这份工作，我见过她想起你的样子，她真的，很痛苦……”
有些话，一旦开口，就难收住。
助理恨不得把这五年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塞进她的脑子里。
苦口婆心说到最后，回到了那个话题——
“所以，你要不要回来？”
孟清如静静看着窗外随风而动的树叶，听了那么多段没有她参与，却件件以她为中心的故事后，孟清如似乎再也狠不起心来。
换句话说，孟母没多少日子了，如果以这样的关系送她离开，痛苦的不单单是孟母，于孟清如而言，亦然。
所以，她点了头。
当放过自己，也放过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