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泰闭着眼，听了半晌，突然开口：“朕幼时，博览群籍，曾读过南疆的一份密卷。那里有一种奇药，只要女子在与男子欢好前将其涂满全身，便会令那男子对她痴迷不已。时日一长，男子就会人如枯槁，行将就木。不知为何，朕近日突然忆起，竟觉得自己的病症与那书上所描绘的极为相似。”
　　刘公公不解其意，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我手上的动作停顿，却被薛景泰猛然攥住。
　　他一跃而起，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抵在了我的咽喉上。
　　“朕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愿意为陈文远做到如此地步。”
　　我感到颈间一阵刺痛，鲜血缓缓渗出。
　　刘公公怪叫一声，指着我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
　　薛景泰贴近我的耳朵，如同一条吐信的毒蛇，低语着：“猜猜看，我若拿你去威胁陈文远，他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他用力拽着我，一步步走向殿外。
　　冷风呼啸，吹得我衣袂飘飘，也吹散了颈间的血迹。
　　陈文远卧薪尝胆多年，这江山对他来说已唾手可得。
　　怎会为了区区一个我，而有所松动。
　　这么多年，他运筹帷幄，甚至将我的性格也计算在内。
　　即便我明知他在利用我，但见到了京郊外，那些在黄巾军庇护下得以温饱的百姓，也还是顺着他为我划好的命运，一步一步地走了下去。
　　我轻笑一声，笑薛景泰的天真。
　　也笑自己的愚蠢。
32
　　高高的城楼下，陈文远一身黑色甲胄寒光闪闪。
　　他身后的大军，阵列整齐划一，一眼望不到尽头。
　　旌旗在风中烈烈作响，而他的眼中，全是对权力和荣耀的狂热野望。
　　我被薛景泰裹挟着站到了最高处，陈文远终于看清了我们二人。
　　他的目光先是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满是关切，随后又转向薛景泰，面色沉肃，“薛景泰，放开小婉！我陈文远保证，入城后定饶你不死，让你安享余生！”
　　薛景泰仰头放肆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绝望与不甘，“笑话，大梁没有降敌的天子！也怪朕一时轻敌，这女人竟是你特意送来亡我性命的妖女，朕自问待她不薄，却被她害到如斯境地。今日，朕定要拉她一起下地狱！”
　　薛景泰刺向我颈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忍不住痛呼出声。
　　没想到，这一声嘤咛竟让薛景泰的心似乎软了一下，他的手稍稍放松了些，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朕最喜欢的就是你一双美目，倔强又清澈，仿佛揉碎了日光，让朕想起了自己幼时的那些日子，在风霜雨雪中依然顽强生长。”
　　他喉间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嘴角又咳出了一丝鲜血，那鲜血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不懂你的人，很容易被你这个小骗子迷惑。朕现在虽然懂了，可已经太晚了。因为读懂你，就意味着爱上你…… 小婉，朕很抱歉，让你幼时经历如此多舛……父皇从未教过朕，如何做一个好皇帝…… 不过现在……”
　　薛景泰还未说完，就被身后的刘公公一个刀子捅入了后背。
　　滚烫而炽热的鲜血，喷溅到我的脸上。
　　那灼人的温度，烫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我惊恐地看着薛景泰，他唇角的鲜血汩汩涌出，触目惊心。
　　可他，却仍旧对我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唤着：“小婉，如此这般，新朝定会接纳你，他们都听到了，你是起义军的人…你不会再是那个遭人唾弃的妖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