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大姑姑手里握着鞭子,冷眼地看着面前新入掖庭的宫婢,“你们都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们以前是从哪个宫里来的,进了掖庭,便都是最低贱的玩意,干的都是低贱的活,谁要敢偷懒……”
掌事姑姑一鞭子抽在一旁的木凳子上,啪的一声,凳子瞬间四分五裂,“下场就和这凳子一样。”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不敢开口说话。
寒冬腊月,水缸里的水都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整个掖庭最苦的活便是为阖宫上下的宫妃洗衣服。
“快点,这些衣服都得洗干净。”宫女素月抱着一盆衣服丢在姜颜面前。
“她是何人?”姜颜带着好奇小声询问身旁的宫婢。
“那是素月姐姐,掌事姑姑的女儿,你新来的吧,对了记得将好东西藏好,若是让素月姐姐瞧见,可就不属于你了。”
她看着素月走进宫女的房间,来不及多想,她快步冲进屋。
姜颜看着翻动她包裹的素月,快步上前想要夺过素月手中的木雕娃娃。
素月灵巧地躲过去,怒斥道,“你谁啊?我的东西你也敢抢。”
“奴婢姜颜,素月姐姐,那娃娃不值什么钱。”
“不值钱?”素月冷笑一声,把玩着娃娃,“你说不值钱就不值钱?不值钱你紧张什么?”
姜颜看着木雕,诚恳开口,“素月姐姐你瞧,这木雕娃娃,做工粗俗,材料也是最简单的杨柳木,这娃娃下面还有裂缝缝补的迹象。这娃娃是我母亲幼时哄我的玩具,不过是想要个寄托思恋的玩意。”
她说着把自己的包裹打开,将一个香囊递上前,“素月姐姐你瞧,这香囊虽不值钱,但绣工尚且看得过去。”
素月拿起香囊伸手摸着,双面绣,绣工精湛,一看就比这个破木头值钱。
“算你有眼力。”素月将娃娃丢在地上,“还不快干活。要是敢偷懒,看我不打死你。”
姜颜看着被摔的娃娃,敛起眼底的复杂的神色,恭敬地开口,“素月姐姐教训的是,奴婢这就出去干活。”
她将木雕娃娃捡起来,眼底神色晦暗不明,握紧拳头。
母亲,父亲,阿姐,姜颜会永远记得那一日,会时刻牢记姜家灭门之仇。
“颜姐姐。”
姜颜一愣,回头看着突然出现的巧儿,“你怎么会来这?”
“颜姐姐在哪,我就在哪。”巧儿说着将包裹放下,“颜姐姐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木雕娃娃。”她说着上前想要拿娃娃。
姜颜下意识地收回手。
巧儿有些尴尬地收了手,“这很重要吗?”
“不。”姜颜将娃娃交到巧儿的手中,“你不该来这的。”
巧儿却笑了笑,“反正只有颜姐姐对我好,我只跟着颜姐姐。”巧儿把玩着手中的娃娃,看着娃娃下面的裂缝,好奇开口,“颜姐姐,这下面都坏了,不如我重新给你做一个吧,我父亲就是木匠。”
“不了。”姜颜收回娃娃,语重心长开口,“如今顺贵人失势,她正想尽一切办法讨得陛下原谅,你做糕点的手艺,足以让顺贵人待你极好。这是掖庭,整个皇宫最苦最累的地方。”
巧儿却不为所动,“那又如何,反正我能得贵人青睐也是颜姐姐你帮我的。”
姜颜还想劝说,素月走进屋内,“干什么呢?还敢偷懒,你去洗衣服,至于你去给贵妃娘娘送牛乳。”
屋内的两人也不敢在停留连忙走出去。
准备牛乳的小丫头看着前来的姜颜不由地叹口气,“今日轮到你给贵妃送牛乳?你小心行事,近来贵妃娘娘心情不悦送牛乳的宫婢都受罚了。”
“知道了。”姜颜小声应答。
据说安贵妃“好心”给怀孕的郑贵人请安胎脉,直接把郑贵人吓哭了,陛下虽未责罚贵妃但已许久不来绛紫宫。
姜颜瘦弱的身子,提着重重的两桶牛乳,朝着绛紫宫去。
嘭!
姜颜人还没反应过来,便与对面tຊ突然出现的宫婢撞个满怀,桶里的牛乳洒了一地。
“啊……”一震惊呼。
“完蛋了。”对面的宫婢梳着双丫髻年纪十五六岁,捧着打湿的画卷哭得撕心裂肺。
“你没事吧?”
小桃哭得眼泪鼻涕一大堆,“怎么会没事?这可是娘娘送给陛下的画。如今毁了,娘娘一定会要了我的命,都怪你为什么要撞我。”
姜颜抿了抿嘴,颇为无奈开口,“那个好像是你冲出来撞的我。”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别纠结是谁的错吗?”
姜颜:“……”
这性子是怎么在宫里生存下来的。
“那个能给我看看画吗?”
小桃瞬间停止哭泣,巴巴地将画交到姜颜手中,“你有办法?”
姜颜将画展开,画被牛乳完全浸湿,已经瞧不清原本画的什么,但是画中女子的面容她一眼就认出来。
“你是绛紫宫的?”
“嗯,这幅画可是陛下亲自为我们娘娘画的抱猫图。娘娘原本是想借着这幅画来勾起陛下与我们娘娘往日的情谊。如今倒好,全都搞砸了?”
说着说着小桃又哭了起来。
这哭声吵得她脑仁疼。
“别哭了,再哭这画也恢复不了,还不如想解决办法?”
“你有法子?”小丫头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复原是不可能呢,但是我可以重新画一幅。”
小桃瞬间又哭了起来,“你画有什么用,陛下一眼就能看出来。”
“死马当作活马医。除了这个你还有别的办法吗?”
小桃闭上嘴,她觉得姜颜说得对。
亭子里,姜颜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小桃瞧着不免担心,“你能行吗?”
“要不你来?”姜颜开口说着,吓得小桃立马捂住嘴。
三年未曾握过笔,姜颜看着受过伤的手,微微叹气,也不知还能画出从前几分技艺。
“陛下前面就是绛紫宫了。”玉泉试探开口。
覃洲蔑了他一眼,勾勾手。
玉泉连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唉!!!”玉泉疼得脸一红,可话语里却恭敬得很,“陛下,奴才有错,怎能劳烦陛下亲自捏奴才的耳朵。”
覃洲这才收手,一脚将玉泉踹倒在雪地里。
玉泉扯着笑脸爬起来,“陛下,奴才多嘴,实在是奴才看贵妃娘娘哭得伤心。”
“话太多,聒噪。”覃洲正准备转身离开,就听到一宫婢欢呼雀跃的声音。
“你可真厉害啊,画得居然比陛下画得还要好。”
小桃这大嗓门就差没告诉全天下所有人。
吓得姜颜立马捂住小桃的嘴巴,“你小点声。不过还不完美,差点。”说完姜颜再次提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