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靖文比他们仨小一届，褚正还记得这个姑娘。主要还不是因为她追过赵风时，而是一直到大学，她俩还有过联系。
为“褚正把该送他的水自己喝了”这件事，赵风时生了很久气。直到秦覃“提点”了褚正，她才开始琢磨：为什么他会生气。
也许是，说好了让褚正秦覃送水，虽然赵风时已经有水喝了，但她不问一下就擅自不送了，他觉得很没面子。这个应该不至于，一瓶水而已。
秦覃说韩靖文喜欢赵风时。所以，会不会是这样：赵风时不喜欢韩靖文，又不好意思拒绝，本来想让褚正秦覃帮忙挡一下，结果她俩没挡住。这个倒是有可能。
想明白后，褚正就直接问赵风时，“韩靖文喜欢你啊？”
赵风时双目圆睁，“你都知道了？”
“秦覃和我说的。”褚正想了想，“你喜欢她吗？”
赵风时板着脸，“不喜欢。”
“那你直接和人家说明白啊。”
“她又没和我表白，我怎么拒绝。”
“所以你不太想接她送的水。”
“是。”
“我懂了。之前是我没做到位。”褚正拍了拍赵风时的肩，“但你光让我们送水行不通，我有办法。”
“嗯？”
“第一步，你先教我打篮球。”
“啊？”
“不行吗？”
赵风时想到打球时那些不可避免的身体碰触，红着脸说，“你想学就教你。”
学校的篮球场很简陋，就一块全场场地，又时时被男生霸占。褚正就借了赵风时的球，在小区空地上练。还让赵风时和她 1v1 斗牛，学习基本的运球、过人、上篮。秦覃不太理解这是在干什么，但看褚正练得还挺认真，赵风时陪练得更是开心，也就没说什么，偶尔还会去看两人打球消遣。就这样，褚正练了两周篮球。
那天两个尖子班又约着“比赛”。赵风时当然会上场，旁边围了一圈人看，其中就有韩靖文。
褚正在旁边开始热身，秦覃有些不明所以，就指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给她看：“那个，就是乐超。”
褚正看了一眼，“哦”了一声，原地高抬腿几下，走到赵风时面前，“我也要上场。”
赵风时和其他男生盯着褚正，其中一个很壮实打中锋的男生笑着说，“大班长，你是女生。”
“我知道啊，这个比赛也没说是男子篮球还是女子篮球吧？”
中锋接着说，“可是，我们是要打配合的，你……也没和我们配合过啊。”
“我觉得你们也没啥配合，球在哪，所有人就在哪。”
褚正一说完，秦覃闭上了眼，赵风时犹豫了下，“也不是什么正式比赛，褚正想玩，就让她一起玩玩吧。”
于是，练习时长两周的褚正，走上了篮球场。隔壁班男生看到纷纷起哄，乐超瞪了他们几眼，有些就噤声了。
褚正还是初学者，确实比不上这些所有空闲时间都花在篮球场上的男生。因为担心伤着她，在赵风时和乐超的嘱咐下，场上几个人都尽量避免和她有直接身体接触。再加上些微身高差距，她甚至很难碰到球。不过，这毕竟是全场比赛，一小节打完，褚正累得满头大汗。
赵风时在她身边一起往场边走去，“你还好吗？要不——”
“学长，给你水。”韩靖文出现在两人面前。
赵风时一下子就不笑了，没接水，也不说话，扭头看向一边。
褚正笑了笑，“他不喝，我喝！学妹，可以吗？”
韩靖文愣了，“呃……”
“不方便的话，也没事的。”
“方……方便。”韩靖文把水递给了褚正。
褚正开盖喝了一口，“真甜！谢谢你！秦覃快把我的水拿来。”
秦覃把褚正提前买好的果汁递过去，看了眼呆愣的赵风时，憋笑。
“这个给你，算给你的回礼，我打球了喝这个不解渴。”
韩靖文呆呆地接过果汁，褚正笑着说，“我觉得，以后你也别给这些男生送水了，他们连回礼都不给。你要是喜欢篮球，可以和我一起打，蛮好玩的。”
“喔，好……”
第二小节，褚正尝试抢篮板的时候，被自己班的中锋来了一肘子，眉骨位置出血了。赵风时急得推了一把中锋，后者也很委屈，毕竟在空中还要调整方向，太难为他了。
秦覃递上一包纸巾，“老赵你快点，给她送医务室啊。”
“啊不用……”
赵风时拽着褚正就往医务室走。医务室的老师认识他俩，要去喊陈晓青，褚正坚决不让。
“我真服了你了。他落下来你就不能躲躲吗？”赵风时看着褚正的伤口，着急地问医务室老师，“老师，这个不会留疤吧？”
“哪那么夸张，都不用缝针。就是过会估计得肿起来。”
“谢谢老师。”褚正坐在椅子上，瞪了一眼赵风时，“说得轻巧，换你你躲试试。”
“行了行了。包好了啊。你俩在这待会，就回教室上晚自习吧，我该下班了。赵风时，褚正要是头晕或者恶心，你就赶紧喊陈老师去，那得去医院了。你俩走的时候给我带上门啊。”
赵风时脸色很难看，一言不发。褚正难得见到这样的他，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站了起来讪讪地说，“我没事了，走吧。”
赵风时一把给她按回椅子上，“坐着，歇会儿。”
“哦。”
褚正能感到头顶赵风时的目光，不由自主用手轻轻碰了碰纱布，“嘶”了一声，“包得好夸张啊。”
赵风时一把抓住她的手，拉开，“别碰。”然后，他弯腰低下头，半侧着脸凑在褚正面前，似乎在查看伤口的情况。
他离她，太近了。
褚正抬眼，能看到他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影子，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
褚正还记得那天的夕阳是什么样子，它落在赵风时的脸上，是毛茸茸汗涔涔的，混着少年的呼吸，让她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忘记了把手从他的手里抽走。
……
“我没吃过韩靖文的醋。”回想之后，褚正坚定地说。
“切，那怎么我觉得那之后，你对我就有点不一样了呢？”赵风时的感觉倒也挺敏锐。
“不告诉你。反正不是因为吃人家韩靖文的醋。”褚正笑了笑，“再说了，比起我吃醋，你才该吃醋。”
赵风时不解，“我吃什么醋？”
“那次我打球之后，她找我聊过几次呢。见面都会跟我打招呼，学姐学姐的叫。还找我要过我的考卷和笔记，说要像我一样好好学习。她高考前还给我发过 QQ 消息，祝我新年快乐，还说也要上 A 大，再来找我。”
“……我怎么都不知道。那她后来考上 A 大了吗？”
褚正想了想，“没有，不过听我妈提过，她考上 X 大了，是咱们下一届的探花。”
“那不错啊。”
褚正得意地笑，“你看，你的迷妹最终还是喜欢我。”
赵风时无奈地笑笑，“你魅力那是大，不仅我迷妹喜欢你，我不也喜欢你。”
这删减过的嘴啊……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褚正接到了齐青云的微信语音通话。
看褚正眉头紧锁，赵风时问，“怎么了？”
“齐老师说有急事，希望我赶紧到出版社。”
“需要临时当面沟通？”
“是的。”
一般情况下，这种工期较长的翻译工作，是很难出现什么紧急情况的。
赵风时想了想说，“我跟你一起去。”
***
两人赶到出版社，发现会议室里已经聚了几个人。褚正扫了一眼，齐青云和王经理都在，郭可不在，但那个女生下属在。
褚正心里快速猜测了下可能性，朝齐青云打招呼，“齐老师。”
“五一，哎，小赵你也来了。先坐下吧。”齐青云皱着眉，似乎也在发愁，“我就长话短说吧。一期稿的审校现在出了严重事故。这位是，星言的杨苏意，之前郭总监应该没给你们介绍过。”
杨苏意怯怯地说，“褚老师，赵老师，你们好。”
“你好。”褚正点点头。赵风时也点点头。
齐青云看了杨苏意一眼，表情复杂，“是这样。一期稿最晚应该是明天交付给版权方和原作者。”
褚正“嗯”了一声。就算是拖稿，也不至于把这群人临时聚集在这边，她等着齐青云接着往下说。
“之前我的审校意见也给褚老师以及专家那边发过了。但正式审校是由星言进行的，就是这位杨苏意负责。”
杨苏意脸色刷白，看着就快哭了。褚正有些奇怪，不是说年轻译者一定不行，宇宙应届入职时就比很多老译员要强，而且三年就做到了总监。但杨苏意看上去不太像能扛住的。何况，郭可呢？就算是下属负责具体工作，他怎么不在。
齐青云叹了口气，“今天上午，杨老师已经把标记着‘已审校通过’的稿件，发给了版权方和原作者。但这版稿，我和王经理包括褚老师赵老师你们，应该都是没见过的，里面也没有我们这几天沟通过要修改的意见。”
王经理虽然代表版权方，但和齐青云很熟悉，“我今天收到稿件，觉得不对，不太像是终稿，赶紧找了齐老师，一对就发现了问题。但你们也知道，邮箱发送的文件是有一定法律效力的，何况，版权方和原作者这边，已经开始以这版文件核定了，撤不回了。”
杨苏意终于忍不住，落了两滴泪，自己又赶紧擦了。褚正大概明白为什么郭可不出现了，于是对齐青云说，“齐老师，虽然我对自己的初稿质量有一定信心，但它肯定不能作为一期稿的核定版本，结果和流程上来说都不合适。我的建议是，赶紧发声明告知版权方和原作者，叫停他们的核定，不要浪费他们的人力和时间。”
齐青云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把你叫过来也是希望你知道发生了什么，能接受这个做法。”
“那几位老师先想想怎么处理，我去办下这件事。”王经理拿着他的笔记本电脑出去了。
“郭可呢？”褚正转头问杨苏意。
“郭总监……他说有会要开，让我先过来。”
褚正冷哼一声，“你是不是毕业没多久？”
“是的褚老师。我……对不起……”
“你讲一下审校的工作流程。”
杨苏意怯怯地说，“郭总监让我审校后，每天直接把稿子发给他。前几天我发给他一版完成的，他一直没反馈。今天跟我说稿子过了，让我用邮箱发给版权方和原作者。”
齐青云叹口气，“你没收到过褚老师、赵老师和我的批注反馈？”
“没……没有。”
褚正皱眉，“聊天记录呢？你和郭可的。”
“没有……大多数是郭总监电话或者当面说的。”
“文件发送记录呢？是在微信发的还是公司内部通讯发的？”
“微信。但是也没有了。”杨苏意又掉了几滴泪，她使劲儿擦掉，“郭总监说，文件要保密，发完就需要删除。”
褚正叹了口气，“聊天记录可以恢复。之后你找人看看能不能恢复吧。”
“褚老师，齐老师，邮件是我发的，我有责任。”杨苏意还挺倔，眼泪掉几滴她擦几滴，“只是我不明白，郭总监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擅长猜王八蛋的心思。”褚正直视着杨苏意，“你也可以不猜。”
杨苏意有些惊讶地看着褚正，点了点头。
褚正轻轻叹口气，“先善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