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子听到此话一哽,自然听懂了俞幼眠的弦外之音。
他年过六旬,头发早已花白,学识渊深,也是名震四房的大儒。
年轻的勋贵子女,都以能拜在柳夫子堂下为荣。
可是他为人师,却未有为人师的风骨。
在太学之中,柳夫子永远只对那些位高权重的皇亲贵族和颜悦色。
明明知道俞幼眠受到欺凌,可从来只是冷眼旁观。
纵容和施暴,有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
不同的是,一个是喧闹的,一个是静默的。
见他久久不答,俞幼眠只是笑了下。
她轻轻开口:“没想到,竟也有夫子答不出的问题。”
以前,她敬柳夫子为师,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
只不过,她已经不是从前的俞幼眠了。
今后,人敬她一尺,她俞幼眠便敬人一丈。
若是敢欺她侮她,那么俞幼眠再不会像从前一样忍气吞声。
必然会加倍回敬!
俞幼眠勾唇而笑,转身想走。
不成想一转头,一张熟悉的冷峻脸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学堂门口,是许久未见的谢寂白。3
他还如从前一般,容颜俊秀,身姿挺拔,一袭白衣胜雪,那双眸眼仿若带着与生俱来的冰冷与淡然。
谢寂白只知道,当他看到俞幼眠的身影时,胸腔之中那颗冰冷的心,仿若重新恢复了跳动。
那日,俞幼眠消失之后,谢寂白便到处找寻她的下落。
整整三个月,谢寂白找她都快找疯了。
每每闭上眼,谢寂白的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出俞幼眠的音容笑貌。
那傻姑娘,每次一见到自己,就会露出吃到了蜜糖一般的笑容。
笑起来时,胖胖的脸颊上还会旋开两个好看的小梨涡。
那一双眸子也是,永远湛亮,像是闪着光,总是欣悦又崇拜地落在自己身上。
可如今再见,俞幼眠那双眼眸,看向谢寂白时,却黯淡无光。
像是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澜。
她轻飘飘的视线在他身上落了几秒,又很快挪开。
像是不认识一般。
让谢寂白下意识蹙起眉。
“俞幼眠?”
可是俞幼眠却并未回答他,而是抬腿欲往前走。
此时此刻,他脑中浮现出的,全是那日他对公主所说的话。
字字句句,像是刻入肺腑一般。
他说:“我怎么会喜欢俞幼眠,帮她不过是因为她的父母于我有助而已!”
俞幼眠不会忘记自己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是何种感觉。
就好像自己的心脏被人活生生剖出来,又像是就像是无数根利箭射来,千疮百孔,仿若在滴血。
在从前的俞幼眠眼里,谢寂白是那样美好的存在。
他总在自己受欺负,被所有人狠狠踩在脚下时,对她施以援手。
那一双劲瘦有力,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掌,曾经一次又一次将她从污秽的泥淖拉出来。
就像是一束光。
那个时候,俞幼眠每天最期待的事,便是来到太学里看上他一眼,和他说上几句话。
即便是被所有人欺负辱骂,但只要想着能见到谢寂白,俞幼眠的心情便欢欣雀跃。
可是那日听到的话,像一根细针,扎破了所有美好的假象。
俞幼眠这才知道,谢寂白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
可笑,真是可笑。
那一刻,俞幼眠一直以来的信念被狠狠击溃。
她才知道,谢寂白是如何虚伪的一个人!
俞幼眠屏息敛神,抬腿欲离开。
可擦身而过的瞬间,手腕,却被狠狠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