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美芙颓唐地跪跌在地上,看着沈怀洲头也不回的背影,突然说了一句。
“怀洲,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没有接受阿姨?”
接受?沈怀洲脚步一顿。
从他生母偷偷卷钱抛下他离开沈家的那一天起,他对这个家就没有任何感情。
如果非要说一种感情,也只剩下恨。
“我不接受任何人,包括沈振海。”他的生父。
说完这句话,沈怀洲径自离开。
……
傍晚,女子监狱,231宿舍。
桑云舒等开庭的日子单调枯燥,每天三点一线,上思政课,吃饭,上工,睡觉,像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
只有在写日记的时候,她才感觉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而明天,就要开庭了……
桑云舒写下今天最后一句话,盖上日记本,洗漱的铃声刚好响起。
她拿上盆和毛巾,起身前往公共浴室。
公共浴室外,层层叠叠围满了一群人,却安静得没发出任何声音。
桑云舒挤进人群去看,就见那天摔在她面前的女疯子跨坐在一个羸弱的小女孩身上,拳拳到脸,又掐又揍。
“女神经又借机打人了,可怜小妹子才成年,瘦得跟杆儿似的,非被打死不可!”
桑云舒呼吸一滞,小成遍体鳞伤的模样从眼前一闪而过。
她当即就冲上去想要劝架。
身旁的狱友一把拉住她:“别去,打人的发神经呢,已经有人去叫狱警了!”
话音刚落,小女孩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女疯子竟然抓起一整块肥皂使劲往小女孩喉咙里塞!
顷刻间,小女孩小脸青紫快要窒息,桑云舒再也忍不下去,甩开拉她的人。
“要是再不拦,她就要被弄死了!”3
桑云舒冲上前扯起女疯子手臂往外拽,不料,女疯子借势反手就将她扑倒在地。
桑云舒都没来不及反应,就听见周围人此起彼伏的尖叫——
“精神病杀人了!快来人啊!”
她循着围观者的惊恐的视线低头望,她的心口插进了一把刀,是劳动车间裁衣会用到的美工刀。
刀子直挺挺地立在胸口,她皱了皱眉头,腥甜的血就溢出了嘴角……
第二天一早,高级人民法院外。
沈怀洲从车上下来,助理边走边递给他一本日记。
“这是桑云舒在看守所写的日记,或许会对咱们为她做的减刑辩护有帮助。”
是的,沈怀洲代理了桑云舒的案件。
顾远跟他翻了脸,说要让他身败名裂,可他沈怀洲是谁,凡是想打倒他的必将由他亲手打倒。
助理还在说。
“其实那天单身舞会上如果沈律你没有被人拉住,而是用手机拍下了顾朝打人的现场视频,也就能给桑云舒的作案动机博几分同情,那咱们的胜算就更大了。”
沈怀洲没接助理说的话,低头翻开桑云舒的日记。
日记扉页,清晰的写着:“我叫桑云舒,喜欢白色,喜欢自由,喜欢沈怀洲。”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
接着翻阅,每一页几乎都写满了他的名字。
“沈怀洲说过我笑起来好看,所以我每天都伪装出成没心没肺的样子,真的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好想放弃。”
“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也讨厌沈怀洲,他每次都是责备,质问,从不问我为什么。”
“活着好累,可我还要保护小成,治好他的病,还有要跟沈怀洲很久很久……”
“小成死了,被恶人打死了,沈怀洲却当了那个恶人的辩护律师,他选择帮害死小成的凶手!为什么没有证据,凶手就不能被绳之以法?”
“沈怀洲,你明明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我弟弟的善报在哪里?”
……
弟弟?!
小成是她弟弟?不是跟她厮混的混子!
沈怀洲转头看向助理:“跟顾朝和解的那个混混叫什么名字?”
助理想了下,回答:“叫桑相成,据说是桑云舒的亲弟弟。”
沈怀洲重重合上日记,心里没来由的郁闷。
他把日记丢给助理,冷冷吐出字:“愚蠢至极!”
她以为她很大义凛然,很侠气冲天?法律会让每一个没有常识的人付出代价!
法庭上。
顾远代表顾朝坐在了原告席上。
沈怀洲坐在他对面的被告辩护律师席上,两人目光相接,电光火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离开庭的时间越来越近。
沈怀洲看了看门的方向,又看了看身旁空荡的被告席,不安愈发加重。
“桑云舒怎么还没来?”
助理摇了摇头:“可能从监狱来的路上堵车了。”
话音刚落,侧厅有人进来走到法官的身旁低声耳语了一阵。
法庭内顿时议论声起。
法官面色逐渐凝重,拿起法槌重重一击。
“全体肃静,我宣布,桑云舒故意伤人案终止审理。”
顾远拍桌而起,大声冲法官不忿:“凭什么?桑云舒杀人偿命,她必须滚出来认罪!”
一石激起千层浪,法庭里瞬时人声鼎沸。
法官几记法槌沉沉落下,无比清晰的字句直直刺进沈怀洲耳里。
“被告人桑云舒于昨晚被人持刀捅破心脏,失血过多,经抢救无效身亡。”
“根据我国《刑事诉讼法》第606条,人民法院受理案件后被告人死亡的,应当裁定终止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