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刚接触到盘子边缘,头顶就传来一个不太真实的声音,微凉如外面的雨天。
“苏漓,人这一辈子不算短,你就没想过换一个男人去爱?”
苏漓缩回了手,抬头看向他,“什么?”
顾怀哲十分确定,她听得很清tຊ楚。
“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试试看。”
苏漓的耳膜嗡嗡作响,只觉得顾怀哲低低的声音很不真实。
但他语速不快,音量不弱,口吻不带一丝迟疑和胆怯,不至于让人会错意。
“实不相瞒,家母催婚得厉害,着实让我头疼。”
“我是一个务实的人,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事情上。”
“既然你需要新的开始,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不如我们相处看看。”
可……为什么是她?
苏漓茫然不知所措。
仿佛看出她的想法,顾怀哲解释道:“怀礼说,你是个好女人。他对你知根知底,我没必要怀疑他的眼光。”
见她眉头深锁,他补充道:“苏漓,我从不强人所难,如果你不愿意,我不强求。但我希望,在你重新开始时,第一个能想到的人是我。”
苏漓咬了咬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万万没想到,顾怀哲会突然提出这个想法。
而她更意外,自己竟没有立刻拒绝他。
也许是因为他气场太强。
又或许,是觉得当面拒绝一个事业有成、长相气质绝佳的霸总很没礼貌,又或许是因为他是死党的大哥……
总之,冥冥中,她没法直接说‘不’。
正踌躇着,外面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钟笛人未到声先至。
“漓漓,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诶,顾大神,你怎么在这儿?”
见到顾怀哲,钟笛就变成了星星眼。
顾怀哲朝她微微颔首,起身说:“在附近考察,顺道过来看看苏漓。你来得正好,我临时有事得走了。”
听说他要走,苏漓暗暗松了一口气。
怎料,已经走到门口的顾怀哲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苏漓,我的话请你认真考虑。”
苏漓点了点头:“我会的。”
顾怀哲前脚刚离开,钟笛就用探照灯似的眼睛盯着她。
“顾大神好像很关心你。”
苏漓心头咯噔一跳,“有吗?没有吧,肯定是你的错觉。”
“你这么快否认做什么,心虚啊?”
苏漓赶紧转移话题:“你不是给我带好吃的吗?东西呢?”
这一招果然奏效。
钟笛拎了拎手里的东西。
“你最喜欢吃的豆腐脑!就在以前我们常吃的那一家买的,还是老味道,可好吃了。”
苏漓感动地道:“天啊,笛子,你去学校宿舍门口买的?”
“这不是你胃口不好嘛,专门给你买的。只要你快点好起来,你想吃什么,我都去给你买。”
苏漓的眼眶有点热。
虽然母亲走了,可她还有两个亲人一般的死党陪着她,关心她。
她想,自己该振作起来了。
……
三天后,苏漓出院了。
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悲春伤秋,得尽快处理和薄倾的离婚手续,以及交接薄氏的工作。
她整天忙得晕头转向,顾怀哲的提议被抛之脑后。
得知她要和薄倾离婚,薄家的电话打来。
薄夫人的声音很冷,“马上回老宅。”
电话挂得干脆,苏漓盯着手机,沉默许久。
当晚,她和薄倾一道回了一趟薄家老宅。
宅子里安静得出奇,管家和佣人们都被临时叫走,只留下满院的压抑和沉闷。
走在熟悉的宅院里,苏漓却从未有过的轻松,没有丝毫的退缩。
好几天不见,薄倾像是变得不一样了。
他消瘦了许多,七八月的大热天,左手却戴着一只黑手套。
见到她,他眼底的阴霾加深。
书房里,薄老太太端坐在太师椅上,眉眼深蹙。
薄父和薄夫人自然是不给苏漓好脸色看的,冷眼看着苏漓走进书房。
薄老太太冲两人使了个眼神,薄父叹了口气,出去了。
薄夫人走过苏漓身侧时,寒凉的眼神如刀子一般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苏漓走近书桌前,薄老太太握起她的手,“漓儿,为什么突然反悔了?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你和薄倾会好好在一起?”
苏漓望着老人家,心中略感愧疚。
这个家,她唯一亏欠的就是薄老太太。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奶奶,您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
言下之意,她已是深思熟虑。
薄老太太的手轻颤了颤,却仍不想放弃,“真的决定了?”
“嗯,决定了。”苏漓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人家闭了闭眼,长叹一声道,“倾儿的脾气我最了解了,其实他也是喜欢你的。”
“那小子就是脾气倔,又不善表达,明明喜欢你,却老欺负你。哎——”
“漓儿,你们到底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说离就离呢?就不能再给他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苏漓抿了抿唇,却不想再提。
这些年,她又何尝没给过他机会。
说是为了赎罪,可他到底是她的初恋,没有人能做到完全的付出,不索取任何的回报。
人心都是肉长的,累了倦了,也就心凉了。
倘若他能回应哪怕一星半点,或许她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见苏漓不吱声,薄老太太自知无望,心都凉了大半截。
她摇了摇头,舍不得松手。
“奶奶是真舍不得你啊,这以后上哪儿找一个像你这么个乖巧温顺的孙儿媳妇……”
铃声在此时响起,那是苏漓事先调好的闹铃。
她早就料到,重感情的薄老太太会极力挽留她。
苏漓假装接了电话,“喂,你好……好的,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一趟。”
挂了电话,她看向薄老太太。
“抱歉,奶奶,家里的水管破了,我得赶回去处理。您……保重。”
理由再蹩脚,老太太也该知道她的决心。
苏漓出来没几步,薄倾追了出来。
他紧紧地拽住苏漓的手腕。
她皱眉回头,用力甩手,“薄倾,放手!”
“不放。”
他不肯放,她就拽,又撕又咬。
两个人像疯子一样在门口推搡拉扯。
直到她察觉到手腕里的湿润。
低头一看,薄倾的黑手套里竟浸出殷红的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