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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ol.1
“出了什么事?”涂山凛身边其中一位保镖走过来问。
追江雪倾的黑衣男人已经赶到她身后,可这会儿也不敢直接动手。他的身手只能唬唬普通人,完全比不上专业安保,更别提涂山少爷身边这种以一敌十的顶级保镖。
黑衣男收起嚣张气焰,恭敬道:“sorry,我不知道凛少在三楼,无意打扰。这个女孩是我们傅少的人,犯了点错,正要带她回去。”
保镖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瞅了眼江雪倾的脸,一眼便认出她正是之前侍香的女孩,此时衣衫不整,裙摆边还卷起半截。
保镖黑着脸,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果然轻浮。
“你是傅少的人?”他问。
江雪倾昂着头,视线一直落在不远处的涂山凛身上。
虽然他们之间仍有些距离,但他身上若有若无的红梅雪踪香气,如暗夜中流动的薄纱,拂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
夜色浓烈,今夜无星无月,只有一片片薄云从头顶飘过。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涂山凛的表情。只能赌一把,赌涂山凛的性格还跟从前一样,面冷、心热。
江雪倾故意登上最后一阶台阶,挺起胸膛和保镖面对面对峙,反问:“你看我的样子这么狼狈,摆明就是被人追赶胁迫。什么傅少,我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当他们主仆三人六只眼睛全瞎啊!
保镖无语到想翻白眼,可一想到还在自己值守状态,他硬生生忍下了。
身后的黑衣男担心江雪倾乱说话,影响傅少在涂山少爷面前的形象,他伸手就要去逮她拖走。
“你自己主动送上门,傅少好心给你机会,别不识好歹!”
“你少胡言乱语,港城是法治社会,小心我告你诽谤哦!”江雪倾边说边灵巧地侧身躲在保镖身后,拿他做挡箭牌。
黑衣男气得咬牙切齿,偏偏不敢上前一步逮她。
涂山凛的保镖进退两难,尽量和这个拿他当肉盾的女孩保持身体距离。
他是凛少身边的老人,手下人的言行举止多少会影响外界对主家的观感,他们平时都很懂洁身自好的。
凛少只是让他过来询问情况,并没有指示要他帮助这个女孩。但眼前的情况,长眼睛的都看得出这女孩被傅丞楠的人追赶,一副并非自愿的样子。
“阿卓,带她过来。”涂山凛忽然开口。他声线偏低沉,咬字却分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如海上夜雾涔涔,冰冷冷渗入耳中。
叫阿卓的保镖正左右为难,转头见自家少爷对他微微点了下头。阿卓顿时松了口气,带着江雪倾返回。
涂山凛坐在轮椅上:“叫你家傅少上来见我。”
“是,我马上去请傅少。”黑衣男完全不敢违抗,即刻转身跑下楼梯。
三层甲板上,顿时清净。
冬夜的海风并不好吹,冻得人浑身发抖。
江雪倾实在搞不懂,涂山凛大晚上不在艇舱暖气房里待着,跑到三层甲板上来做什么。
她身上只穿着侍应生的衬衣短裙,唯一能保暖的是一件单薄的马甲。
海风一阵阵刮过,她紧绷的神经刚松懈下来便感觉身体冻得瑟瑟颤抖,简直想在原地蹦几下取暖。
江雪倾暂时无法下楼,事情还未解决,下面都是傅丞楠的人,她人又在海上逃脱无门,眼下待在涂山凛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眼眸流转,将主意打到一直杵在她面前的保镖阿卓身上。
“靓仔,你长得又高又壮,浑身肌肉这么结实一定不会怕冷的对不对?”江雪倾提示的很明显,视线只差黏在阿卓身上的西服外套上。
涂山家的保镖队伍向来采用统一着装,一年四季的制服都是集团定制,选用的面料也是上好的。就如他身上穿的这件冬季西服外套,剪裁利落,保暖一流,发生打斗时也完全不会限制他的动作行动。
阿卓捂住自己的衣服,不吱声、不回应。
之前品香时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行为轻浮,现在他认为她不止轻浮,脸皮还很厚。
江雪倾实在冻得受不了,这时候面子什么没有保温重要。再冻下去,她怕自己会失温。
江雪倾坦诚:“我的意思是,你的外套能不能暂时借我穿?”
阿卓气得简直一口气快提不上来。他一手捂紧衣摆,转头望向自家少爷求救。
凛少替我做主!赶紧打发这个厚脸皮的女孩子走!
涂山凛其实早就注意到这个女生穿的过分单薄。
“嗯哼。”他轻咳一声,递了个眼神给阿卓,示意他脱下外套给那女孩。
就算对路边的猫猫狗狗,他也是这样顺手照应一把。在他眼里,面前这个在品香时颇有心机的女孩,和路边流浪猫没什么区别。
阿卓心里极为不情愿,可少爷指令他永远无条件遵从。
他咬紧后槽牙,忿忿地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江雪倾的同时用眼神刀她。
“喏,给你。”
江雪倾当然看得出这位保镖十分不情愿,可眼下她可顾不上其他。
她接过外套,飞快套在身上。保镖的西服外套罩在她身上大了好几码,完全oversize,可是够暖够保温。
“谢谢,下游艇后我会还给你。”她笑笑道谢。
江雪倾体温回暖,整个人舒服许多,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涂山凛身上。
眼下涂山凛近在咫尺,可又如高岭之花,与她相距千里。
除了她刚冲上三层甲板时动静过大惊扰到涂山凛,他回眸曾看过她一眼,再之后他一眼都没有瞧过她。
江雪倾立在栏杆前,余光有意无意掠过涂山凛俊朗的侧脸。他面向深海,目光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以她现在的外貌、年龄、身份背景,与从前的梅香堂大小姐江雪倾毫无干系。即使她当面义正言辞告诉涂山凛她是谁,恐怕只会被当成癔症发作拖下去。
重活一世,江雪倾早已幡然醒悟。
女子们存活于世,没有一个是容易的。若一心只想依靠谁,那么那人就必定成为她的软肋,关键时刻更可能变成反刺向她的利刃。这世上连家人都不可全信,又何况是曾背弃婚约,要与她斩断关系的涂山凛。
虽不可全信,但可利用。
江雪倾眯起双眼,狡黠的笑意从眼底流过,转念间她有了新主意。
落海
Vol.2
阿卓被夺外套,心里正怨念。
转面发觉这个厚脸皮女生在披上他的外套后,不仅没有主动离开,反而站在他们身边,一直用偷偷摸摸的眼神打量他家少爷。
哼!
他就说这个女孩子很轻浮。
前一刻刚在众人面前主动撩完傅丞楠那个草包少爷,现在又借故赖着不走,肯定是想对他家凛少图谋不轨。
阿卓绷着脸往前挪动两步,用厚实的身体彻底挡死江雪倾的视线。
江雪倾正在观察涂山凛,忽地视线被挡。
她抬眸对视上阿卓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睛,好气又好笑:“不用这样提防我吧,我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女生而已。”她摊摊手,笑容符合当下年龄的纯真。
阿卓切了一声,岿然不动。
此时,上到三层的楼梯上响起一串脚步声。
来的不止一个人,起码有四个。
江雪倾耳尖耸动,浑身戒备。
涂山凛让傅丞楠的手下下去喊他上来,傅丞楠却带了三个自己人上楼。他的意图并不简单,恐怕是想见完涂山凛后随便找个借口强制带走她。
江雪倾之所以在品香时主动站出来帮助苏洧川,只不过是想借机帮他一次,让他不得不承她的恩,日后好在关键时刻得到他的助力。
可做这一切的基础是自身安全。
她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却始终没看见苏洧川的踪影,恐怕在游艇离港时他已经下船。
江雪倾误判,相信了之前获得的消息,说这艘游艇只是停泊在码头开party不会离港。以至于现在被困游艇,利用完傅丞楠后难以逃脱。
傅丞楠虽然是个草包,可毕竟身份摆在那里。身为政务司司长的儿子,他哪里容得下当众被一个女人戏耍。
敌众我寡,江雪倾不吃眼前亏。她后撤一步,再次拿阿卓当人肉盾牌。
“你!”阿卓气结。
这时,傅丞楠已经带着三位手下出现在楼梯口。
“凛少,我听手下说您找我?”傅丞楠在涂山凛面前倒是恭恭敬敬,可瞥见江雪倾身影的刹那,傅丞楠那双倒三角形状的眼睛蹭蹭怒火,恨不得当场就把她抓过来任他处置。
可是,涂山凛还在。他不敢造次。
涂山凛朝他勾了勾手指,傅丞楠乖顺地立刻快步去到他身旁。
“午夜0点,必须到指定坐标。”
“我跟船长交代过,正加速往那里赶。下面都已经安排好,这么多人在场,都以为只是一场普通的游艇party。”傅丞楠报告完,搓了搓手,余光瞟向江雪倾。他请示道,“凛少,这个女人,是您的人?”
傅丞楠问的小心翼翼,怕自己不长眼不慎碰了涂山凛的所有物。
虽然他老爸是政务司司长,可上届港督可是涂山家的常客。在港城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涂山家。
涂山凛目视前方,冷声否定:“不是。”
傅丞楠暗自松了口气。
“我听手下说这女人刚才爬上来冲撞惊扰了您,我现在就带她下去。”
傅丞楠见涂山凛没反对,抬手便要手下去捉江雪倾。
江雪倾也已经绷紧肌肉,攥起拳头,准备随时应战。
正当这时——
“她是你的人?”涂山凛突然反问。
傅丞楠连忙一个眼神扫去,命令手下人停止动作。
他小心翼翼回答,一点不敢撒谎:“凛少,您刚才在屏风后面应该也看见的,是这女人主动勾引我。我原本瞧她长得不错,想着交个朋友,谁知道她刚伤了我手下,还跑上三楼惊扰您。”
“也就是,不认识。”涂山凛盖棺定论。
傅丞楠琢磨不透涂山家这位大少爷的心思。他杵在原地点头也不是,摇头否认也不是。
“行了,我登船不是为了替你处理这些事。在到公海前,别再给我惹麻烦。”
他的声量虽不高,却有股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知道了,凛少放心。”
公海!
江雪倾心中大惊。以游艇的时速,离港后驶向公海起码需要六七个小时,岂不是一夜都无法返回?甚至他们最快也会在明天中午才能返回游艇会码头!
江雪倾可不愿意被困在游艇上一整夜,还要时刻提防被傅丞楠报复。
她想立即回港,唯一办法就是——
江雪倾的目光落在涂山凛垂在轮椅下的两条腿上。
傅丞楠正带着手下人撤下三楼,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全神贯注精力全在戒备傅少等人,一时间放松了对她的防备。
就是现在。
江雪倾趁机一把扯住涂山凛的手臂,拽着他翻出栏杆,两人一起坠入深海中。
两道落水声几乎同时响起,海面顿时激起一层白色浪花。
“少爷!”
“凛少!”
游艇上众人乱成一锅粥,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几乎想都没想,立刻脱掉皮鞋跃身入海。
江雪倾跳海前已经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
她在水中最长闭气记录是三分二十秒。
涂山凛比她更厉害,最长记录有五分多钟。
小时候他们常在游泳池比赛,她很有信心就算毫无准备拽涂山凛入海,他定然会平安无事,毕竟她的游泳还是涂山凛手把手教会的。
江雪倾在海水中平稳住身体,刚适应周围光线,她在水中摆腿,转头四下寻找涂山凛的身影。
她和他几乎同时入海,他肯定就在她附近。江雪倾心中笃定,果然在前方不远看见一道修长踪影。
江雪倾踩水调转方向,向那抹沉浮在海水中的身影游过去。
她嘴中咕噜噜冒着气泡,刚游近便发觉不对劲。
涂山凛在水中浑身僵硬,双脚没有踩水,手部垂落没有动作,整个人像是被极速冻住的鱼,僵硬垂直就要往海底沉落。
江雪倾奋力伸手终于够到涂山凛的手臂,将他拉近到身边,却见他双眼紧闭,已然晕厥的模样。
她在海水中无法开口说话,更无法唤醒涂山凛。心急如焚,只能加速踩水动作,想要尽快把他带上水面换气。
可涂山凛毕竟是男人,个子修长,一身精瘦肌肉。而江雪倾此时的身体并不如前身时锻炼得当,小女孩的身体毕竟孱弱。
她托着涂山凛渐渐有些吃力,踩水的动作也变得缓慢。
涂山凛!
江雪倾在心底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伸手拍他的脸颊。
涂山凛毫无反应,如同死去一般。
心上月
Vol.3
江雪倾猛然呛出一口齁咸海水,从短暂的昏厥中苏醒。
“涂山凛……”
她边捂着胸口不断咳嗽边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寻找涂山凛的踪影。
刚才在海中她快要脱力时,涂山凛的两名保镖入水及时找到他们的方位,分别把涂山凛和她托上水面。
江雪倾先前为救涂山凛,在水中耗费过多体力导致缺氧,呛了几口海水,被救上去时失去意识。
“涂山凛!”
江雪倾瞧见甲板另一头围聚几个人,她立刻跑过去。
游艇临时出海,没有备随艇医护人员。但幸好涂山凛的两位保镖全都持有CPR急救证,正在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江雪倾扑上前想去查看涂山凛的情况,被保镖阿卓一把推开。
“我家少爷好心帮你,你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倒打一耙,害少爷坠海!你知不知道我们少爷最怕水!”
“他怕水?”江雪倾不敢置信地盯着躺在甲板上毫无生机的男人。
“阿卓,换你。少跟这种人废话。”另一名保镖恶瞪江雪倾一眼,示意阿卓接力做心肺复苏。
“假如凛少有事,涂山家一定不会放过你!”阿卓愤怒道。
江雪倾没有离开依旧站在原地,她满心疑窦,无法理解。
不可能!
涂山凛怎么可能怕水?
江雪倾很肯定他是识水性的。
甚至她认识的涂山凛是一位游泳健将,当年他的百米速度与代表队后备役选手水准几乎一致。
这样一个擅长泳技的人,怎么可能会怕水?
江雪倾怔立在一旁,看保镖们轮流对涂山凛进行急救。
刚才做出拉涂山凛一起入水的决定,是因为确定他会水,否则她不会拿一个人的性命去做赌注。
可入海后江雪倾也发现涂山凛的不对劲。他在水中四肢僵硬,无法划水,甚至晕厥。
涂山凛消失的十一年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让一个本来擅长游水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的腿是真的无法站立?
可那日傍晚她分明见过一道形似他的身影,那人身上的气味是红梅雪踪。外婆的独门香方,其他人不会拥有这抹香气,她的鼻子不会闻错的。
“我有CPR急救证书,我和你们一起抢救……”江雪倾前身学过急救,她上前想帮忙,被保镖用力推开。
“走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
游艇如江雪倾原本计划中那样,在涂山凛落水后即刻调头返航。
约莫一小时后游艇抵达码头,其余不相干的人都被提前控制在艇舱内,没人知晓甲板上发生过坠海事件。
码头上已有救护车等待。涂山凛第一时间被担架抬下游艇,送上救护车拉去医院。
江雪倾想跟车一起去医院,毕竟是她拽涂山凛入海,导致他昏迷。于情于理她都需要在医院里守到他苏醒,确认他身体无恙才能安心离开。
她刚想跟上车,被阿卓一把推下去。
“你还有脸跟上来?滚远点,别再让我们看见你!”
救护车门关闭,江雪倾被阻拦在外,眼睁睁看着闪着灯的车尾消失在码头。
***
涂山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沉。
自从十一年前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他几乎夜夜坠入噩梦之中,严重时吞安眠药也无用。唯有用梅家老夫人留给她外孙女的那张香方调制成的红梅雪踪,才能勉强安定思绪,入睡一两个小时。
这一梦,竟梦到他和她的16岁。
那年他还在读中学,和江雪倾一起念私立国际学校,总是同进同出。
她活泼多言,上下学时总在车里和他说个不停,从班里八卦到哪个明星即将来港开演唱会。他边做题边沉默听着,偶尔在她发觉他没反应推他一把时“嗯”一声。
两家人早就商量好,两人中学毕业后一起送到伦敦读预科,甚至连当地房产都已经提前安排好。同一街区,紧邻的两栋洋房,只有他和江雪倾。
他们的命运似乎从出生起就被谱写安排好,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书写在家族的生意经里。
涂山家需要和江家捆绑,不止因为八字相合,更因为江雪倾外婆是梅家传奇香方的唯一传承人。只要娶了江雪倾,梅家香方便自此归属涂山家。
江家当然是愿意攀上他们涂山家的,毕竟在港城没有哪个世家会拒绝和涂山家结为姻亲。
所有情感皆为利益。
这是自小爷爷灌输给他的理念。
他听得心里厌烦,可他并不厌烦江雪倾。
起码他单方面认可家里的安排,而江雪倾似乎压根不在意这桩娃娃亲。
她不像他活在家族框定的条条框框里,连作息时间都精确到每分钟,严格遵守高效、自律和健康的生活方式。
这样刻板沉闷的他,注定和江雪倾喜欢的人天差地别。
她活得肆意又潇洒,看上去没有烦恼,每天都很快乐。
所以……那日下课后在学校外,她接下隔壁学校男生递来的情书时……
他吃醋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吵架,也是唯一一次他对她冷脸。没想到那次冷战会持续长达一年时间,最后她负气离开,竟是此生她和他的最后一面。
……
十几年过去,他刚返港得知的第一个消息却是江雪倾的死讯。
她殒没在一个雪夜,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
他甚至来不及穿过人群,远远地再看上她一眼。
自从16岁出了那桩事以后,这十一年间他隐匿行踪,居住在太平洋上某个地图上都查找不到的私人海岛上。
偶尔惦念她时,只有刷新网页。前几年网上偶尔会有她和丈夫出席慈善晚宴被记者捕捉到的照片,可这几年她似乎退居幕后,不再出现在公众场合,他能从网上搜索到她的机会越来越少。
他看过她和她先生的合照,她挽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肩头笑靥如花。
那男人长得很标志,看起来稳重可靠,比起他来多了几分亲和。
涂山凛更注意到的是,那男人似乎拥有许多和他一致的特殊小习惯。
例如,穿任何衣服都会把衣扣严谨规矩地扣到最顶端。
更让他产生怀疑的一点是,他曾在媒体照片上见过江雪倾丈夫签署合同时握笔的姿势,右手食指叠在拇指上,和他一模一样。
这并非常规握笔姿势。
涂山凛自己是因为小时候指骨受伤后弯曲度出现问题,才形成这样别扭的握笔方式。
那么他呢?
这个在大学时期出现江雪倾生命中的男人,宛如一件被精心打造的复制品,最后取而代之,娶走江雪倾或是也取走她的性命?
小哥哥
Vol.4
江雪倾浑身湿透,身上的手机钱包全都掉进海里。她跟着小茹回到租屋,洗过热水澡,又借了身衣服换上。
眼下时间已近破晓,今夜注定无法按照原计划深夜上山。江雪倾打定主意,一切等睡醒了明日再说。
小茹还沉浸在游艇上的梦幻时分,躺在床上不停追着她问东问西。
好比她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香纂?傅家大少是不是要追她?那条贵价披肩是傅少送她的吗?她怎么会落水,是跟傅少吵架了?如果她搭上傅少能不能介绍她认识傅少的朋友?
折腾了小半夜,江雪倾眼下又困又乏,只含糊其辞说自己不慎落水,幸好游艇上有人擅水救她上来,对涂山凛的事情只字不提。回答几句后,她直接合上眼秒睡过去。
一夜乱梦,全是泡在海水中的涂山凛的脸。一会儿双眼紧闭一副快要死去的样子;一会儿突然双目圆瞪,抓着她质问为什么要拽他入水不知道他最怕水?
江雪倾从乱梦中惊醒,发觉窗外早已日上三竿。
她在梦里被涂山凛质问了整整一夜,实在心中良心难安,起床后立即决定去趟医院。
虽然昨夜涂山凛被救护车拉走并没说前往哪家医院治疗,可江雪倾不用猜也能料到八成是送到涂山集团旗下的私立医院。那里最顶上的三层楼全是涂山家成员的私人病区,全医院的资源都任由他们调遣。
江雪倾身上没钱,问小茹借了些后匆匆出门,路上买了菠萝包和咖啡简单填饱肚子。
到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
江雪倾很清楚以她目前的身份,根本无法直接登上私人电梯直通顶楼的私家病区,但有个地方她却可以守株待兔。
她倚在墙角,吃掉手里的最后一口菠萝包,正打算把咖啡一饮而尽。一旁电梯叮一声到层,轿厢门缓缓打开。
江雪倾嘴里咀嚼着食物,探出半个脑袋。
阿卓刚从轿厢里跨出一条腿,冷不丁被蹲守在旁的人惊了一跳,他本能反应跳开一步,摆出战斗姿势。
“靓仔,我又不是劫匪,用得着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吗?”江雪倾眨眨眼睛,一副纯真无害的模样。
阿卓看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后,瞪直双眼,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警惕防备。
“你跟来这里想做什么?”阿卓质问。
江雪倾笑嘻嘻:“拜托,不要这么紧张啦,放轻松点。”她顺手把吃完的纸袋和咖啡杯丢进电梯旁的垃圾桶,“我来这里肯定不是路过。我知道自己上不去,只想问你一个问题,涂山凛他情况怎样?”
“哼,跟你没什么好讲的,赶紧走远点,别想靠近我家凛少。像你这种主动贴上来的女人我见过太多,告诉你省点力气,我们凛少连豪门千金都看不上,更别提你这种来路不明的女生。”
江雪倾听完全然没有生气,她展眉轻笑:“小哥哥,你对我成见很深嘛。”
“谁是你哥哥!不知羞耻。”幸好阿卓肤色黑脸皮又厚,否则脸红轻易就会被人发现。
不可否认眼前的女孩长得很靓丽,随便一笑便能撩动人心。即使是阿卓这样受过专业保镖训练的钢铁直男,也很难违心否认自己出现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你赶紧走!我不会透露凛少的任何消息给你。”
阿卓边说边快步往停车位走去。他下楼来原本是为替凛少取件东西,没想到会在电梯口遇见昨晚那个女生。
江雪倾跟上去:“好不容易才蹲到你,不问到答案我是不会离开的。”
阿卓甩不掉她,急得转身握拳扬起胳膊:“信不信我动手!”
江雪倾主动把脸凑上前:“你打呀,反正这里到处是监控摄像头,你打了我正好找你家少爷赔偿。”
“你!”阿卓从来没遇见过这么厚脸皮的女生,简直像块狗皮膏药甩都甩不掉。
他气呼呼地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涂山凛他现在身体状况怎样?只要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我立刻就走。”
阿卓握了握拳头又松开,最终妥协。
“我回答完你,你是不是真的立即就走,不会耍赖?”
“嗯,一定走。”江雪倾肯定点头。
“凛少没事,现在正在病房里挂水。”
“人没事就好。”江雪倾安下心来,转眸间又想起一件事,“昨晚你说涂山凛最怕水是怎么回事?”
“说好只问一个问题的,你这个女人言而无信!”阿卓扭头快步离开。
江雪倾摸摸鼻子,留在原地。她是个最信守承诺的人,并没有再追上去。
反正现在她已经确定涂山凛身体无恙,那么就能安心地等待夜幕降临,继续完成昨晚没有完成的计划。
……
江雪倾从地下车库出来,刚走到医院出口,抬眸间瞥见一道熟悉身影从面前掠过。
“喂,江池!”江雪倾追上去一把从身后拉住江池的衣服。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反问对方。
“我先问你的。”江雪倾手里抓着江池的衣角,理直气壮。
江池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飞快低下头。
“他住院要动手术,我回家取衣服。”
江雪倾眼眸一转,瞬间会意。
江池指的‘他’当然就是那个烂赌鬼继父,昨天她亲自爆了他一颗肾,住院手术起码能困住他十天半月,省得一天天惦记她给她找麻烦。
江池低着头,稍稍抬眸用余光飞快扫视江雪倾。
“他说是你动手打他致伤,他要做伤残鉴定,说出院后要告你。”
江雪倾摆摆手,一脸无所谓:“无凭无据,让他发疯去,看谁理他。等一下,你的脸怎么回事?”
江池已经把头压的很低,却依然被江雪倾灵敏捕捉到脸上的红肿伤痕。
“他打你?”江雪倾追问。
江池连忙抬手捂住脸上的伤:“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向来都是这样。你不要管了,既然搬出去就不要再回来。等他伤愈出院,肯定会到处找你,你藏好别被他找到。”
眼前的少年自己伤成这样,竟还有心思担心她。
江雪倾心底燃起一把怒火。
原本她只是想教训一顿这个烂赌鬼,希望他能收敛一点。没想到人都住院了,还能把亲生儿子打成这样。
这种人渣留他不得!
她不是她
Vol.5
阿卓拿完东西返回顶楼,在进入私人病区前照例需要过道安检。
即使他是涂山凛的贴身保镖,且十分钟前才从楼上下去,但再次返回进入病区前这道例行安检必须要做。
“卓哥,怎么垮着张脸,刚下楼时不是还好好的?”路过的康小姐是在这层专门服务于涂山家成员的私人看护,和保镖队的人都很熟。
阿卓黑着脸,没好气道:“别提了,出门撞鬼。”
“你别吓我啊,医院有很多怪谈的,今天晚上我还要值夜班。”康小姐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那东西在哪里啊?你说清楚些。”
阿卓搔搔头发,正打算解释清楚。
“阿卓,凛少叫你进去。”走廊里一间病房的门被打开,涂山凛身边另一位保镖走出来,朝阿卓招手示意。
“哦,来了。Miss康,我刚才胡说的,你别多想。”阿卓安抚了一句,急匆匆朝涂山凛的病房走去。
“怎么回事,下楼取个东西去这么久?”
涂山凛的另一位保镖叫方宇哲,人称哲哥。他和阿卓是同一批保镖特训队出来的,也是当年涂山老太爷亲自挑选调拨给长孙涂山凛的贴身保镖之一。
“别提了,又碰见昨晚游艇上那个女生。”
“又是她?她没跟上楼吧?”阿哲皱眉问。
“没,我打发她走了。”
“阿卓,我要的东西。”
电动病床半折叠扬起前半段,涂山凛倚坐在床头,目光沉冷地望着病房门口方向。
“少爷,您要的东西取回来了。”阿卓连忙小跑到床边,把怀里的东西递给凛少。
涂山凛听见两个保镖在门口低声交谈,可病床距离房门有些距离还隔着一道墙,听得不太真切。
遂问:“你碰见谁?”
阿卓不想污了自家少爷的耳朵,反正他认定那女孩往后也不可能再和他家少爷有任何瓜葛。
“凛少,那种人肯定是通过什么渠道,打听到您住在这里治疗才跑来的,一看就是别有所图。我已经打发她走了。”
“说,谁。”
阿卓一愣,他不清楚为何凛少忽然执着想确定他撞见的人是谁,可少爷问话他肯定会坦白交代。
“是……昨晚害您落海的那个女孩。”
阿卓边说边不解地望向立在一旁的方宇哲。
方宇哲朝他微微摇了摇头,径自上前一步:“少爷,人有姓名相同,她不是您认识的江小姐。我们的人已经查清楚,昨晚游艇上的女生,年龄、身份、家庭背景全部对不上。唯一的可疑点是调查显示她之前从没接触过香业,可游艇上却显露出精通侍香技艺。”
阿卓愕然,很快注意到少爷搁在腿上的pad。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份PDF格式报告。
原来在他下楼的短短十分钟里,阿哲已经联络信息部同事,彻底调查清楚昨晚主动靠近并拽凛少落海女生的详细背景资料。
没想到她居然和少爷的故人同名同姓。真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不是知道这一点,才故意接近少爷的。
“通知对方,见面时间推延,确定日期后我们会继续在原坐标等他。”
“是,凛少。”阿哲记下指令。
涂山凛缓缓闭上眼睛,抬手示意两位保镖退下:“你们先出去,我想休息一会儿。”
***
江雪倾买来药水和OK绷,简单地替江池处理了一下伤口。
江广昌下手没轻重,江池额头肿了一大块,眼角也被打得开裂。可他不愿意去医院缝针,说自己会长好的。
江雪倾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哪来的这股倔劲,愣是油盐不进,只肯陪她坐在茶餐厅里,让她为自己消毒一下创面。
清理完伤口,江池这才肯抬起脸正视江雪倾。
“你昨晚去哪里了?也不见你回家,是不是又去酒吧?”
江雪倾喝了口冻鸳鸯:“我答应过你不会再去那种地方。放心,昨晚我住在朋友家。”
“哪个朋友?”
“小茹,我中五同学,你认识的。”江雪倾忍不住伸手捏了把他的脸颊,“没大没小,竟然敢质问你姐姐。”
“我只是……”江池的脸登然红起来,他撇过头去,“反正你记得联系我,就算搬出去住,起码告诉我你在哪里。”
“你担心我?”
“才没有。”江池眼尾余光扫过她,硬生生补充一句,“你少自作多情。”
江雪倾比他年长许多,当然看得出这是少年人关心别人,却又不愿袒露真实情感的表现。
“他为什么打你?”
照理说昨天江雪倾已经把他打爆,这垃圾苏醒后肯定疼得上医院求救,哪里还有心思打江池?
江池咬着饮料吸管:“他叫我打电话给你,要我想办法把你骗回来,他要找人教训你还想把你送进警局……”
“你不肯按他说的做,他就打你?”
江池没回答,低头紧咬住嘴唇。
江雪倾双手握在玻璃杯外壁上,冰块冻手的凉感透过杯壁湿漉漉地沁入掌心。
“看来留他不得,必须要做掉。”
江池闻言浑身一粟,听闻江广昌受伤是拜江雪倾所赐,可依照他对她的了解,平日里她连桶装水都提不动,根本不可能打得过年轻时在道上混过的江广昌。
他想江广昌受伤,很可能是一场意外,或者是江雪倾找了外面认识的朋友联手才放倒他。总之,不可能是江雪倾一个人把江广昌打成那副残废样。
江池低头沉思片刻,还是决定劝劝她。
他稍抬起脸,低声:“港城早就回归了,做掉他犯法的。为了这种人毁掉你自己,不值得。”
江雪倾闻言,笑了声:“痴线。”
“江雪倾,你怎么骂人?”江池怒目。
“谁告诉你是那种‘做掉’?”江雪倾抬手在自己脖颈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池眨眨眼睛,满脸不解。忽然想到某种可能性,他一把拉住江雪倾的手臂。
“你是不是在交往不该惹的人?”
他就知道酒吧不是什么好地方,乌烟瘴气,三教九流,道上的人肯定常混迹于此,江雪倾铁定是招惹到那些人。
“你少瞎操心,反正我自有办法。”江雪倾伸手越过餐桌,胡乱揉了把江池的短发,“你呢,就顾好自己,好好学习,我可是你的金主有投资你的哦。”
“切。”江池不服气地冷哼,又点了下头,“安心,我一定有出息。”
江雪倾见他点头答应,暂时放下心来,可转眸又突然抬手揪住江池的耳朵尖。
“呐,你刚才叫我什么?居然直呼其名,以后必须叫阿姐,听见没有?再敢直呼我大名一次,我就赏你这个。”
她抓起面前的冻鸳鸯,把冷冰冰湿哒哒的杯壁一下子贴到江池脸颊上。
江池冷不丁被冻了一下:“江雪倾,你有毛病啊!”
“还敢叫大名!”江雪倾一手揪住他耳尖让他逃无可逃,另一手继续把冻鸳鸯贴在他脸上。
“阿姐,我知道错了。”江池连忙改口。
夜访
Vol.6
江雪倾特意在街上买了一顶鸭舌帽,又顺带购买黑色口罩,全副武装,挡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入夜后,她特意走野路上山,顺利避开一路上的监控探头。
江家别墅和她婚后购置的别墅都位于寸土寸金的半山之上,别墅群依山傍海,可俯瞰维港璀璨夜景。每家别墅前都有一段私路,隐私保护做的极好。
她熟门熟路地绕经小树林,通过江家门前的思路,从后门方向摸进去。周围全都布置了安防电子眼,只要有人靠近就会自动传达到监控室同步报警。
可江雪倾婚前在这里住了十几年,对每一处安防点了如指掌。从前她被关禁足又想溜出去玩时,自然为自己发掘了秘密通道。
别墅后花园是玻璃房,搭建时采用钢结构和全景透明玻璃。好处是利于花房内植物生长,坏处是人待在里面非常晒。
江雪倾很喜欢伺弄花草,所以当年在她提议下,玻璃花房后方接近围墙处种植了一棵香樟树用以遮阳。
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后面就成了她隐秘出入江家的独家秘密通道。
江雪倾活动了下四肢又搓了搓手心,按照当年途径很快经由香樟树爬到玻璃花房顶棚上,轻松一跃,下到地面。
她正在庆幸自己的身手不减当年,一束灯光突然向她照射而来。
江雪倾闪身躲避到粗.壮的香樟树躯干后。
不远处响起人声,莫炤言带着一名园丁向花房方向走来。
后花园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盏景观灯,可为防止主家看不清路,园丁手上贴心地握着一只强光手电照亮前路。
莫炤言在后花园转了圈,停步在玻璃花房门口,抬手指了下。
“明天你叫上几个人,把花房里里外外清理一遍。花房里面所有花草树木全部搬到外面的空地上,一样东西都不要落下。”
似乎又想起什么要紧事,莫炤言迅速补充。
“对了,如果在花房里发现纸张一类的东西,无论多残破,都留到我到场再处理。”
“是,姑爷。”
园丁正要送莫炤言返回,身后响起一道高跟鞋踩在天然板岩路面上的声响。
“大晚上的得闲跑来我家里,东西还没找到呢?”江月影的声音中裹挟着促狭笑意。
“你先下去。”莫炤言示意园丁离开,自己转身面向江月影,“那件东西没找到,最着急的可不是我,而是你爹地。”
“哦,又拿爹地出来压我,我好怕怕哦。”江月影装模作样地拍拍胸口,语气里毫无惧色。她撩了下耳边长发,“给你一个忠告。与其有功夫针对我,不如好好想一想江雪倾不在了,你该如何和董事会交涉,请求他们保留你的董事坐席。毕竟我是正统的江家人,而你,只是个享有江雪倾遗产部分继承权的外人。”
“用不着你操心。”
莫炤言沉下脸,抬步就要走。
“喂,说两句玩笑话嘛,你这么容易生气的?好啦,我请你喝甜汤,消消气嘛。”
江月影笑嘻嘻地追上去。两人身影消失在花园石径出口。
玻璃花房前总算消停,江雪倾躲在香樟树后冷笑连连。
他们果真没有放弃。在除掉她以后,坚持不懈寻找她外婆留下来的梅家香方。
看来江政勋和莫炤言原本盘算的主意是除去她之后,将她居住过的地方全部搜寻一遍,就能找到梅家香方。
他们急于得到她外婆传下来的梅家香方,怕是背后缘由没那么简单。甚至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不惜冒险除去她这个唯一障碍物。
可他们千算万算,如意算盘偏偏算漏了一点。
江雪倾大事精明,小事上却常常糊涂,自己的东西总是丢三落四。当初外婆过世前将传世香方交托给她,她怕又被自己遗忘在哪里,索性藏在一个她永远不会忘记的地方。
后花园西北角那株红梅,是她出生那年妈妈亲自命工人种下的。
这株红梅的岁数与她一般大,那么多年没有挪动过地方。也因意义特殊,工人不敢随意翻土或裁剪枝丫,在她出嫁前红梅是她亲自照料的。
江雪倾将保存香方的木匣埋在树根下,从她卧房的窗口望出去,正好能看见这株红梅。
又在原地观察了一会儿,确定暂时无人靠近后花园,江雪倾这才从香樟树后走出来。
她绕过后花园内隐藏的监控探头,来到红梅树下,找了块有锐角的石头用来挖土。因为这块土壤多年没有翻动,她费了点力气才终于把掘开土层。
“太好了,还在这里没被发现。”
江雪倾将木匣藏在怀里,又把挖开的泥土回填踩实,找了些树叶杂草遮盖了一下。
她按原路撤退,翻到墙外时才把藏在衣服里的木匣拿出来,打开仔细检查。
其实梅家香方中的细节她早已熟稔于心,所以重要的根本不是那张香方,而是和它放在一起的传世酵母。
酵母才是药香之魂。
“幸好都在。”
江雪倾检查清楚木匣中的老酵母安然无恙,她松了口气,正要绕过别墅前的私路下山。才走出去几步……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停在私路正中央。
车灯熄灭,车内阅读灯却开着。它悄无声息安静地驻守原地,仿佛静守于暗夜的玄龟,原地蛰伏,伺机而动。
江雪倾冷不丁被突然出现的车辆吓了一跳,她停住脚步,神情未定地盯着车窗挡风玻璃。
车窗缓缓降下,副驾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你为什么在这里?”
下午才见过面的人,此时忽地出现在面前。阿卓龇着大牙,一副打量窃贼小偷的警惕神色看着她。
江雪倾赶紧把木匣藏进大衣里。幸好是冬季,衣服穿得厚,藏个比手掌大点的东西也看不出来。
她扬起脸回道:“散步不行吗?”
“大晚上的,你在这里散步?”阿卓满脸不信,“你知道这里是哪儿吗?说谎不打草稿,我看你八成有问题。”
“你管的真宽。山上空气好,我乐意。”江雪倾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边说边忽略阿卓的质问,径自从劳斯莱斯车身旁走过去。
隐私玻璃后,坐着一道熟悉身影。
擦身而过时,江雪倾背脊一寒,莫名有种被人盯上的紧张感。
她加快脚步,下山。
搞钱
Vol.7
“凛少,要不要找人再查查看这个女生,她看起来很不对劲!”阿卓被江雪倾怼了一句来不及怼回去,现在心塞的想吼两声发泄。
见坐在后排的少爷不说话,他又扭头望向驾驶座上开车的阿哲找认同感。
“哲哥,你说句话。我觉得我的第六感不会出错,这女的真的很可疑,我们一定要再仔细调查她。说不定她就是知道自己和已经亡故的江家大小姐同名同姓,才特意制造这么多巧合,想借机接近凛少。”
方宇哲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只等待少爷下一步指示。
他抬眸看向后视镜,请示道:“少爷,我们现在进去江家吗?”
“进去,去会会江政勋这只老狐狸。”涂山凛顿了顿,语调低沉,“今天更重要的是,把那株红梅带回去。”
“少爷放心,我已经请好工人。只要江家那边点头同意,我立刻联络工人上山,连夜把江小姐的红梅树移植去您的私属庭院去。”
“嗯。”方宇哲人稳重,他办事,涂山凛还是放心的。
方宇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少爷,那个女孩的事……”
“找人跟着她。”
“是!我现在就联络我们的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阿卓一秒来精神,立马领命开始在群里通知兄弟们。
劳斯莱斯重新启动,驶向江家别墅大门。
-
下山路上,江雪倾没有再走夜路,而是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下。
途径她出事的地方,忽见被撞断的护栏豁口前有一抹白色。
她好奇心盛,凑近去看,只见地上摆着一束新鲜白菊。白菊花瓣上还挂着露珠,看得出应该是不久前被人放在那里的。
她转头四顾,盘山公路前后无车无人,只有她一人驻足原地。
“看来这世上还是有人惦记我的嘛。”
江雪倾弯腰伸手轻轻触碰了下娇嫩的白菊花瓣,指尖冰冷的触感直抵心房。
真的还有人记得她吗?
时至今日,江雪倾已不信人心。
***
江广昌住院开刀,家里暂时无人,江雪倾这几日倒是不必着急找地方搬出去,可以安心再住几天慢慢寻找合适租屋。
之前在小茹家借住那晚,她已经看清楚小茹的生活习惯。她的租屋倒是两室一厅,可屋内堆满她的衣服鞋子包包,乱的让人很难下脚。
江雪倾实在不想和生活习惯糟糕的人过同居生活。
早晨起来吃过江池做的早餐后,江雪倾便出门去附近政府办事处补领身份证。她的手机和钱包全都在落海时丢失,这趟损失可不小,连原本放在钱包里的现金也全部葬身大海。
没有身份证,补领银行卡取款手续还有些麻烦,再加上之前她问小茹借了点钱应急,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变成必须再去一趟静安香坊,搞钱。
有了上次帮人赌香赚钱的经验,这趟江雪倾掐准时间,蹲守在静安香坊不远处伺机寻找合适目标。
今日正是周五,赌香会一般三点开始。从两点半起,静安香坊门外已经陆陆续续停下好几辆豪车,宾客出入频繁起来。
一辆银色宾利在店门口停下,一个平头胖男人从车上下来,指挥司机去后街停车等自己。
目标出现。
江雪倾整了整外衣,双手背在身后,一副闲庭信步地模样走出去,好似不经意路过这里一般。
“妹妹仔,是我呀!”平头胖男人一眼便认出江雪倾,激动地上前想拉住她的手,可还没上手,只见江雪倾警告似的眼神瞥向自己,他立刻憨笑着放下抬起的手。
“你记不记得我?周二时品香会里的人。”
江雪倾点点头。
胖男人大喜,正想开口又忽地想起这会儿是在店门外。他压低声音:“上次幸好有你帮忙,我第一次在品香会满载而归。今天能不能也请你帮帮忙。”
他笑起来脸上横肉四溢,挤得一双眉眼成条细缝。
江雪倾并没一口答应,反而停在原地,故作思考状。
胖男人立马急了,低声着急道:“佣金两个点,行不行?”
“才两个点?”江雪倾斜眼看他。
“三个?”胖子试探问。
“啧。”江雪倾啧了声,环顾四周,似打量来往的人,“我想应该还会有其他有缘人,更需要得到我的帮助。”
她这么一说,胖子更心急了。没有江雪倾的帮助,他在品香会里铁定又是输多赢少,更别提今日是初八,静安香坊的规矩每月初八都会有极品香出现在赌局上,若是能赢到最后一举,可以分走那盏极品香。
他早就跃跃欲试!
“四个点!真的不能再多了。”胖男人急得一头汗。
“成交。”江雪倾侧头一笑,径直往门内走去。
胖男人赶紧紧随其后,一同进门。
守在门口的保安见两人一前一后进来,也没查验江雪倾的邀请卡,只当她是常客陈老板带来的人。
静安香坊每月初八举办的品香会和其他日子的不同,入门押宝是需要门槛的。
刚进二楼茶室,胖男人陈老板便上台,他掏出身上一块黑玉貔貅玉辟邪,向台下人展示。
“佳士得拍卖行刚得来的宝贝,五百个W。”他比了个手势五。
这件玉辟邪他本来也不愿意拿出来,五百多万拍来的他实在宝贝的很。可如今他身边有一位品香高手相助,赢面大增。他想抛砖引玉,自己的玉辟邪一出,旁人想跟他竞争精品香的人也需要掂量掂量够不够分量。
台上的合香师戴着白色手套,将玉辟邪拿在手上观赏:“这件玉辟邪雕工极具神韵,是件稀罕宝物。陈老板阔气,恭喜获得进入精品香赏鉴资格。”
能获得亲身赏鉴精品香资格的人并不多,就算在这个屋子内的都是静安香坊的VIP客户,可获取资格的都要再加一层VVIP。
前排有几个好事的围上前观赏,其中一人啧啧称赞:“陈老板大气,这样的宝贝也拿出来下注。五百万的押注大手笔啊!”
另一人笑得不怀好意:“哈哈哈,看来今天我们之中有人要借你东风,赚票大的。”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位陈老板赌香十赌九输,险胜那次还是侥幸运气好。大家都把他当成品香会中最大的肥鱼冤大头看。
陈老板陈奇胜扬起下巴,信心满满:“我今时可不同往日,你们就等着瞧吧。”
高端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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