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庄园,豪车云集,车子排着队进入一扇镂花大门,沿着绿树成荫的路缓慢行驶十分钟,沿途经过一小片清澈的湖,与正经植物园没两样。最后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宽阔的绿茵草坪上支起几把巨大的白色遮阳伞。西装革履的侍应生举着托盘穿梭其中,为一些享受午后阳光的人提供鸡尾酒和甜品。她们踏进别墅,檀雪领着她去会客厅见林雨霖。厅很大,容纳了二十多张圆桌,还有一个小型舞台,有一支四重奏乐队正演奏音乐。
小说详情第二天一早,她醒来,明亮的阳光从窗帘透进来,连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跟着发亮。
才刚过九点钟,她没有立刻起身,又没工作,早上就拿来虚度算了。
很久没这样闲过了,读书时争分夺秒,毕业后为进张海东公司,每天费尽心思。
路却越走越窄,前途渺茫。该怎么走下去?也许该换一条,许俏和周闯是突破口,反正条条大道都必须是通向张海东的死路。
门外传来脚步声,没一会儿响起开门关门的声音,屋子里恢复死寂,只剩她一人。
她望着天花板,在想怎么跟他提分手可以分得体面。
跟他相处的每一天,他都在牵制她的情绪,有时感动,有时气愤,有时委屈,有时愧疚,每一项都对她毫无用处,徒生烦恼。
一般都是怎么分手?她点开手机,上网搜索。
“如何不伤人的分手。”
“最善良的分手方式。”
“如何优雅地结束一段感情。”
“怎么提分手让对方有愧疚感。”
她点开了最后一个,竟然连分手短信都是现成的。
“很感谢你出现在我短暂的生命里,我会把这段美好记忆封存在回忆里。终身不忘,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负遇见,不谈亏欠。”
她皱着眉看完,觉得太酸了,不像自己会发的。何况厚着脸皮说不谈亏欠,这不太好吧,她感觉自己对他还是有所亏欠。更重要的是,檀祁不像是会为此愧疚的人。
浏览十多分钟,找到一个最靠谱的办法,第一,不能冷战。第二,坦诚告知分手理由,强调是自己的原因,并非对方过错。第三,表达感激,给予尊重。
她想了想,觉得可行。分手的理由有很多,每一条都合情合理,比如说觉得自身条件与贵家族调性不符,既不想结婚生孩子,也不想做家庭主妇。而他优点也很多,根本不需要硬夸。只要不刺激他,和平分手,她甚至觉得以后还能做朋友。
从本质上来讲,他们只是三观不合,理念不同,他唯一的错就是阻碍她发展。
她想好了步骤,主动打破冷战,等气氛平和时,再提分手。
做完一个决定后神清气爽,感觉离张海东的死期又近了一步,起床洗漱完,开始做午饭便当。
花了一个多小时做好三个菜。她想周闯是南方人,肯定不吃太过重口的菜,又想他可能很爱吃冬瓜,便稍微改良,做了冬瓜蒸蛋,油焖大虾和白灼菜心。
分装进两个饭盒里,仔仔细细摆盘,恨不得摆出一颗桃心,能直接将许俏送入洞房。
她从没想过会这么不顺,只能在探索中不断调整计划。
好运气从来不偏着她,唯一一次好运是搭上檀祁这条船,可总没有靠岸的时候,她现在都等不及想跳河上岸了。
如果无法接近张海东,那就从他身边人下手,无法正面进攻就从侧面夹击。
她需要争取许俏和周闯的信任,需要他们站在她这一边,甚至还有关于他们的更庞大的计划,就是能与他们一起重新组建团队搞研发。
将两个饭盒放进保温袋里,叫了闪送给许俏送过去。不忘发消息嘱咐:别光顾着吃,也可以聊聊他感兴趣的话题。他喜欢玩俄罗斯方块,你就聊这个。
边吃边等回信。
等了一个多小时,许俏发微信过来一顿猛夸:天啊,太好吃了,你真是人美手艺好。
她问:周闯吃了吗?
许俏说:吃倒是吃了,只是让我以后不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有做饭的时间不如多加点班。后面缀了几把菜刀。
所以许俏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周闯对她是有些与众不同的,她却宁愿暗恋。
奚涓又问:聊俄罗斯方块了吗?
许俏说:聊了,不过他并不是很感兴趣,让我别打扰他看书。我就觉得吧,一旦跟他深入接触,我对他的喜欢就逐步递减。
奚涓说:别灰心,攻破一座冰山需要非凡的忍耐力。等搞到手,你就翻身农奴把歌唱,没事抽他几鞭子,他都不敢回嘴。
许俏:真的?
谁知道,但奚涓还是跟不要脸的推销员一样,捡着好听的假话说:千真万确,接下来你就让他教你打游戏。
许俏:打咩,不要,我不爱玩游戏。
奚涓忽然觉得许俏只是喜欢周闯作为天才的一面。她拿周闯当限量版手办了吧,锁进玻璃柜里,只准自己欣赏,不许别人上手。
看来成为许俏闺蜜,奋力撮合他们,以此接近周闯变得漂渺无望。
她叹一口气,许俏又发来一条:他今天主动聊起你,问我你是不是很生气。我就死命夸你识大体,也表达了你很无辜,想着这样能让你重新回团队。
奚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不过倒要感谢许俏,让她知道,周闯不见她确实事出有因。
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她借着许俏的愧疚,让她多在周闯面前提提她,隔着一个人刷存在感也行。
这时有人按门铃,她跑去开门,是檀雪来了。身旁还带着个女助理,拖着两个三十寸行李箱。
檀雪按下墨镜,上下打量她,笑着说:“赶紧,晚上还有局。”
“什么局?”
“爸爸的生日晚宴啊,檀祁没跟你说?他让我来接你,帮你好好打扮打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她狐疑地看着她。
奚涓笑着摇摇头,心里一点不想去,但还是选择妥协。既然要跟他打破冷局,就不能又让他不开心。
接着檀雪指挥她洗澡洗头。
她带来那女孩是造型师,帮她化妆做发型,接着檀雪打开行李箱,让她挑衣服。
两个行李箱的珠宝与礼服,加起来数百万,就这么随意装进箱子里,被两根手指随意拎起扔下。习以为常的奢靡,远大于她的生活与心理所需。
这两箱拖出去卖了,还愁什么科研经费。
最后选了条墨绿色缎面长裙,胸前遮得严严实实,只露手臂和脖颈。
她脱掉浴袍准备换上,檀雪倒吸一口凉气,“你胸口咋了,檀祁弄的?”
奚涓哑然失笑,“不是,是我自己磕到的,你也太会联想了,以为他家暴吗?”
檀雪凑到她跟前挤眉弄眼:“我可不觉得他会打女人,说不定是你们某种特殊情趣呢?”
她笑起来,羡慕他们三姐弟可以永远老不正经地活着。
檀雪让她把戒指戴上,她说:“算了,太显眼,一会儿你妈又要说。”
檀雪娇俏地对着她眨眨眼:“我憋不住了,提前跟你说吧,檀祁已经跟爸妈说了,态度坚决,非你不娶。最后他们只有妥协,毕竟对我跟大姐已经不抱希望,只能对唯一的儿子放宽政策。爸妈的意思是趁着今天,跟客人们宣布你们的结婚计划。”
她慌起来,嗫嚅着说:“太突然了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需要什么心理准备,不开心吗?爸妈认可你了啊。”
“怎么也得商量一下吧。”
“别对他们要求太多,能做到这地步已经够可以了。爸爸的生日宴成了你们订婚宴,多大的惊喜,一会儿你就假装不知道啊,别把我卖了。”
她在心里冷笑,什么惊喜,实际上也不是拿她当回事,分明是退而求其次的次等选择。
毕竟在他们眼里,当着大家面宣布她正式入檀家大门,是她一辈子莫大的荣耀,她一定会喜极而泣,千恩万谢。
忍不住咬起指甲,檀雪立刻打掉她的手,说:“多大人了,还爱啃手指,你看看啃得像狗爪,丑死了。”转头吩咐助理,“Amy,打电话叫两个美甲师过来。”
“不行,我要做实验,不能做美甲。”
檀雪按住她,“又不是永久的,今晚过了再卸掉呗。”
没一会儿来了两个美甲师,带齐装备,给她们做指甲。其中一位举起她的手大呼小叫,说她甲床坑坑洼洼,已经到了无法修补的地步。遂给她上了带碎钻的假指甲。
精雕细琢地打扮完,已经五点,司机在地下停车场等着。
檀雪挽着她,在光可鉴人的电梯里来回拍照,还不忘拉着她,对着镜子摆姿势。
她像个行尸走肉,脸色如丧考妣,将每一种可以逃过今晚的方法想了一遍。装病,出车祸,逃跑,足以伤敌一千,自损一万。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剩一个办法,当面拒婚,把檀家所有人得罪一遍。
这个方法似乎更加欠妥,分手是两个人的事,她不想当着这么多的人,让檀祁下不来台,尊严扫地。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已经出了城,她感到纳闷,为什么要在郊区办生日宴。
檀雪解释:“他们在郊外买了一栋别墅,为了享受闲云野鹤的乡间生活,搞成了庄园。为此特地给村子建了希望小学,还修了路,才得到村委会和地方政府的特批,获得那一片宅基地的使用权。依山傍水的,风景挺不错。而且地方大,给爸爸做六十大寿正合适。”
她忍不住刻薄,这有钱人的田园梦也太虚伪了,从根本上只是换个地方享受奢华生活。真是拿金锄头锄地,多此一举。
到了庄园,豪车云集,车子排着队进入一扇镂花大门,沿着绿树成荫的路缓慢行驶十分钟,沿途经过一小片清澈的湖,与正经植物园没两样。
最后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宽阔的绿茵草坪上支起几把巨大的白色遮阳伞。西装革履的侍应生举着托盘穿梭其中,为一些享受午后阳光的人提供鸡尾酒和甜品。
她们踏进别墅,檀雪领着她去会客厅见林雨霖。
厅很大,容纳了二十多张圆桌,还有一个小型舞台,有一支四重奏乐队正演奏音乐。
檀雪附在她耳边,不无骄傲地说:“今晚请了几个明星歌星表演,其中有个正当红的小鲜肉是我新男朋友。”
她敷衍地笑笑,心事重重,没心思八卦。
天花板垂吊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灯,男男女女在灯下谈笑风生,衣香鬓影,鲜花着锦般热闹繁华。
林雨霖正在跟几位中年贵妇聊天。她们走到她身后,檀雪喊了声妈,林雨霖转过头,那双盛气凌人的凤目在她身上来回滚动,仿佛仪器扫描般,高低得给她打个分。
今天很难得,林雨霖没有吐出任何贬低她的词汇,只冷淡地说:“今晚别走了,就在这里住。”
她不想在这里住,想回去跟檀祁好好谈谈,便说:“我没带换洗衣服。”
林雨霖忽然嗤笑出声,连檀雪都笑了,两种截然不同的笑,一个讥讽,一个包容。
林雨霖冷冷启唇:“真是一身小家子气,你觉得这里缺你一件衣服?衣帽间全是没拆吊牌的,住一年也能每天不重样。”
奚涓脸上保持微笑,在心里尖叫,谁他妈受得了,谁受!
林雨霖看她不说话,心里还算满意,虽然离她心目中的媳妇人选相差甚远,主要差在家世上。她都对外宣称是知书达理的姑娘,虽家境普通,好歹也是 M 大高材生。
她已经妥协,往好了看,智商不差,长得也行,至少孩子不会笨不会丑。奚涓又没有娘家,嫁进来也是她说了算了,让生几个就生几个。
她像老佛爷放赏一样,对檀雪说:“带她去我的衣帽间选一条项链,扮鸵鸟吗?整个人只看得见那一节光秃秃的脖子。”
檀雪替她解围:“妈,行了啊,越来越像恶婆婆了。”说完拉着她走,坐电梯上了四楼,七拐八拐地拐进一个房间。
欧式装修的半弧形房间,玻璃柜里挂满衣服,正中是雕花精致的梳妆台。她坐下,对着镜子发呆,咬不了指甲,只能轻轻去抠。
檀雪习惯了她的乖巧安静,拿了几条项链在她颈项上比划来比划去,都不满意。
这时有人推开了门,她从镜中看清来人,是檀祁。
他们隔着一面镜对视,镜中的影像将两人的眼神无限拉长,变得幽深而遥远。
镜子框出一亩三分地,将他们框在其中扮演心怀鬼胎的热恋角色。无人打破静默,时间停滞,只剩无声的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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