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碱水!”大家顿时都很意外,个个忍不住停下活儿计往这边看,老李头脸色十分不好,抬头叫:“哪个王八羔子往水里放碱了,黄泥沾了碱水还有什么粘性,这房子建起来一场雨,房倒屋塌。这不是要害死东家吗!”跑过来的东家也懵了,什么情况?赶紧派人往旁边问,谁担来的水,结果担水的是几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问也说不清楚,再问起来中间一个脖子一梗大声说道:“我们几个口渴了,还边担水边喝,要是碱水早把我们肚子烧烂了,问题怎么可能出在水里面保不定是哪个坏冒水的,偷偷把碱面撒在土里了才不好看!”
小说详情 茅草房搭起来没有特别多的讲究,但有一条十分严苛,务必保证保暖,且不容易倾倒。
这黄泥的讲究就十分多。
简单歇了一会儿,大家又开始干活,这会儿家家都困难吃饭自是不必,人们只是努力尽心帮邻居的忙,谁也不提让人扫兴的事儿,大家闲聊之中也会聊上三两句荤段子惹的在场的人哈哈大笑。
几个汉子,汗流浃背,一铁锨铲的黄泥头只够涂抹两步远的墙,想要再多又要重复。
可才下去两截,老李头就站起来打断了:
“等会儿,这泥表面怎么泛白霜,都停下!”
他说话功夫蹲了下去,伸手把泥抠起来一点,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间闻闻。又伸舌头舔了一下脸色大变:
“哪来的碱水!”
大家顿时都很意外,个个忍不住停下活儿计往这边看,老李头脸色十分不好,抬头叫:
“哪个王八羔子往水里放碱了,黄泥沾了碱水还有什么粘性,这房子建起来一场雨,房倒屋塌。这不是要害死东家吗!”
跑过来的东家也懵了,什么情况?
赶紧派人往旁边问,谁担来的水,结果担水的是几个半大小子,嘻嘻哈哈问也说不清楚,再问起来中间一个脖子一梗大声说道:
“我们几个口渴了,还边担水边喝,要是碱水早把我们肚子烧烂了,问题怎么可能出在水里面保不定是哪个坏冒水的,偷偷把碱面撒在土里了才不好看!”
这会儿也不知道谁悄悄在背后说道:
“昨天老胡家那边那事儿就没说清楚,今儿个又出事儿,也不知道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成心的。”
“哪来那么多意外,大半是成心的呗。”
图什么呢?
“这话说的,人无所图,也不是不能干坏事儿,单纯不想让人好过的人更多,你说是不是啊?赵叔。”
人们诧异地看着柳迎春出现在人群之中。
目光淡然仿佛在说一件无关要紧的事,却死死看着人群里憨厚老实和大家一样充满好奇打探的老赵。
他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
“我?姑娘这话说的真是,我就当听笑话了,干这些事儿,对我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连用处都没有,我费这劲干什么。”
“还是有用处的,昨天在老胡家,赵叔那会儿在人群中,我拿着布料跟大家解释的时候,赵叔还一直往自己兜里看,不就是在看两块布的区别吗。”
柳迎春的身后走出宁玉来,宁玉也是既不大声指责也没有小声辩解,同样是稀松平常的语气。
“本来我也想,赵大叔图什么呢?
后来我发现没有理由,赵大叔只是觉得日子就算过起来也一样,还会被老天爷毁了,大家再努力,这半山腰也架不住来几场山洪的冲击。”
这怎么可能呢?大家窃窃私语,有人不停的看着他们两个小声的交谈着,还有人声音大一点,都传到了大家的耳朵里。
可也有人不知怎的,对是他做的仿佛信了一般说道。
“要说起来,这场山洪老赵家就剩下他自己,三个娃连老婆带老妈都被水冲走了,他也没哭过也没嚎过,脸色都没变过,反正换我身上,我干不了,一想这事儿我都恨不得死了算。”
怕没有质疑,不怕质疑的声音小,有人开了头,人们的脸色果然缓缓变幻起来。
但是人们的态度不是单向某一个人,而是对着两个人毕竟宁玉最近也着实有点风头。
“不过,这邪乎事儿,一个又一个,也真不好说。”
“你这个女娃好奇怪,我没事看看自己兜,我也惹着你了?”
赵叔就跟听见什么乐子似的,脸上笑的肌肉不停的耸动着,他一边笑着,一边眼神中缓缓透出凶狠的意味。
“我们家就剩我一个,可我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什么屎盆子我都受。”
有的人开始打圆场笑哈哈的,想让两边都少说几句,但是,总有人不捧场。
“你威胁我是没用的,你说你只是看看口袋,我没有搜身,我不能说别的,现在从你裤子上印出来的白霜还不能证明吗?”
话音一落,人群噌的一下,从赵叔身边空出一个圈来,这下他那粗布口袋上面一圈又一圈透出来的白霜暴露无遗。
这一下人们看他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东家更是气的不行。
“我说老赵,天灾他不是人祸,谁愿意变成这样呢?
你家的婆娘娃儿冲走了,咱们心也痛,大家努力帮你找,可下这么多天的雨,我们家几口人睡觉都像泡在水里,就盖个房子给婆娘遮遮雨,怎么兄弟你也要来捣个乱,你知道这房子盖着有多不容易吗?”
就是,就是。
听着人们纷纷指责。赵叔从环顾四周,有些茫然到最后眼神彻底归于死寂,他看着眼前人们嘴一张一合指责着自己,仿佛那些苦难都不存在,仿佛家破人亡,对他来说也是能掀过去的一篇,冷笑道:
“我过不去,怎么了?我招惹你又怎么了?老天爷不公平,凭什么受苦的只有我一个?凭什么?凭什么你们还能从头再来,而我就剩个孤家寡人!!”
他依然是憨厚老实的长相,说出话来仍然是那副没有太多起伏的意味,可这平静之中透出来的一丝疯狂才更让人心惊胆战。
“你们以为老胡是个什么好东西,你们两个以为老胡是什么好东西?给他家下点东西怎么了,他断子绝孙,与你们何干!
黄泥里掺点儿碱,下雨的时候一冲就掉了,正好让你们认清楚,盖房子垦荒地,勤勤恳恳都是tmd笑话,老天爷一眨眼全白费!”
他从兜里面掏出一把白花花的东西来,随手向地上一张风吹过,浮起一层灰尘:
“我爹跟我说,这房子就像是孩子,精心养着,虽然是泥胚造的,却能矗立上百年。
我下雨都不敢睡觉,房檐下滴水我都得小心用刷子把墙上的水印刷掉。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一场水就冲没了,活着就要受苦,无边无际的受苦,我们乡里相亲相处这么多年都没红过脸,那索性一起下去做邻居吧。”
……
宁玉默默看着赵叔在这儿骇人听闻,等他说完才轻笑:
“你知道吗?
有一个词叫精神分裂,真的太适合你了,你这么恶毒,你有想过别人愿意当你的邻居吗?你只配自己孤零零活着,活到死!”
她神情里有淡淡的愤怒被藏的很好,仿佛那只是错觉。
她想起自己的爸妈,那嘴脸,那无辜又恶毒的行为和话语跟眼前男人完美重叠。
他们是如何把伤害别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你不配有儿女赡养终老,你更不配有老婆照顾,甚至你都不配和这些人站在一起做邻居,你太恶毒了,送衙门吧,tຊ这种人只配在牢里死。”
宁玉最后看了一眼他,转头拨开人群,沉默的走了。反正为了澄清柳迎春是无辜的来这一遭,使命已经达成,眼下还要回去继续编草席。
回去的小路已经干的差不多,布鞋踩在上面还会踩起一点干燥的尘土。
宁玉想,原来人真的可以恶毒成这样,哪怕素不相识,哪怕自己毁灭世界的时候,已经波及到无辜的老李头和柳迎春,他却仍然可以告诉自己,这是他要做的事儿。能理直气壮洗清自己的罪恶。
宁玉连他的脸这么一会儿功夫都要记不住了,却仍然被这份恶毒痛彻心扉。
这个时候的人们很容易犯罪,但是又完全不会反侦察,蛛丝马迹简直留下的太多了。
他撕掉那衣裳,包着绣花针放进地基里的时候。会不会心里有一瞬间想到自己死去的孩子和老婆想为他们积点德呢?应该不会的,这种人不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只会痛恨这个世界对他还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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