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姐，哪个好吃啊？”
　　郁呈问这句话的时候，沈涣黎还在游离天外。
　　四周被让出来一块空地，原本喧闹的环境鸦雀无声，郁呈端着一个浅蓝色的餐盘回头看她，幽漆的瞳孔仿佛带着勾子，勾得人巴巴往前凑。
　　沈涣黎注意到，公司不少小姑娘都或光明正大，或偷偷地往这看。
　　而当事人一身落拓地站在原地，询问的眼神泛着盈盈的光，快要溢出来似地看着她。
　　配上他刚刚的称呼，怎么听都有种逗弄的意味。
　　“……”
　　她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昨天晚上从公司加班回来已经十一点了，她潦草洗漱后趴床上，一蒙被子就睡了。
　　再有意识是被闷醒的，被子里传出热气——盖得太严实了。
　　一看手机才四点，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后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电话响了。
　　沈涣黎入睡很困难，昨天是因为吃了药，当然是快加班完才吃的。
　　药效把她的困意带了出来，好不容易一觉睡了好几个小时，浑身都舒坦，本想借着昏沉的感觉努力一下，结果被电话铃声吵得困意全无。
　　骚扰电话。
　　沈涣黎按灭第三次打过来的骚扰电话——她觉得有必要查一查，她私下里联系的人很少，大部分都是打到廿四或者总裁办那里。
　　带着一身难得的起床气去了公司，但常年居于高位的掌控者不会让自己有私人的情绪流露出来，依旧充满压迫感，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中午，还有蔓延趋势。廿四打了内线电话，说公司新进的几台S5计算机送到了，让人搬了两台到顶楼，分别放在她的办公室和总裁办公共区域。
　　几分钟后，计算机被人搬到她桌子上，连带着安装好，测试。
　　沈涣黎当时低头看文件，只在系统迁移的时候看着电脑屏幕，避免安装的人作乱。
　　事实证明，装计算机的人没在电脑上作乱，反而扰得她心绪不宁，神经紧绷。
　　鸭舌帽下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高鼻梁，唇瓣嫩而红，来自母系的血统衬得他眼眶深邃，眼眸漆黑，像是能把人溺毙其中，偏偏嵌在东方人古典的骨相里，俊朗又妖冶。
　　他弯下腰控制着鼠标，朝她笑得明灿，“好久不见，沈涣黎。”
　　沈涣黎错愕着，目光落在他秾艳性感的唇瓣，半晌后生硬地回道：“……嗯。”
　　而现在，她有些后悔答应他来食堂吃饭的要求了。
　　迎着那双让人头皮发麻的眼睛，她坦然道：“可以试试糖醋鱼。”小夏说这个好吃，她也尝过，味道的确很好。
　　郁呈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说：“好。”
　　他回头客气地跟阿姨说要糖醋鱼，又点了份西芹虾仁。
　　沈涣黎就要了虎皮尖椒，犹豫了一会儿，说，“再要一份黑松露桂花鱼。”
　　食堂阿姨给她打了两倍的量，沈涣黎皱眉，还是说了出来：“谢谢阿姨，下次给我原先的量就好。”
　　阿姨又乐呵呵地说好，下次一定。
　　沈涣黎端着餐盘转身，就差点撞上郁呈的，“走吧。”
　　她皱着眉，没管身后的人跟没跟上来，径直坐到窗边的一个位子。
　　那人坐到她对面，沈涣黎没抬头，吃了块鱼。
　　等她吃了一半的时候，终于忍无可忍般抬起头，“你不是说饿了吗？”还不快吃。
　　郁呈支着下巴看她的手恋恋不舍地去拿筷子。
　　可能是没睡醒，沈涣黎心底没由来生出一阵烦躁，他低头之前的表情什么意思?委屈吗?
　　她压着火气，继续吃饭。
　　“你喜欢吃青椒吗？”
　　对面的人突然问。
　　沈涣黎“嗯”了一声，不欲多说。
　　喜欢吗？不过是权衡过后的选择罢了。
　　小时候上桌吃饭的时候，沈涂山会把她不喜欢吃的蔬菜夹到她碗里，并告诉她，“阿黎不要挑食，才能营养均衡，好好长大tຊ。”
　　殷临就在一旁温和地看她，那时她少有的不在发病期。
　　小涣黎看了看温柔的妈妈，又看了看碗里的青椒，乖乖地吃掉。
　　殷临就摸了摸她的头，沈涂山笑着也夸她，“小涣黎真乖，将来一定会长得漂漂亮亮的。”
　　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少之又少，小涣黎不知道那是最后一次和爸爸妈妈吃饭。后来她知道了，莫名其妙就想起来那一天，她应该没让妈妈失望。
　　再后来，她长大了，漂亮之外披了一张冰冷的皮，又或者她本身就有那冰冷，让人望而却步。
　　她也不会去想喜不喜欢，她做的一切事情都是权衡利弊后对自己最好的。
　　氛围安静下去，沈涣黎再抬头的时候，是因为一个公司的男孩子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个粉色的信封。
　　“……”
　　沈涣黎看了看他的工作牌，是个实习生。
　　他似乎很紧张，耳根通红，“……沈总，我喜欢你，希望你能收下我的情书。”
　　他语速很快，说完后直愣愣地站在那里，眼神炽热地看着沈涣黎。
　　餐厅里很多人，但她周围几乎没人，毫无意外只有总裁办的。
　　几个人有个小群，见这情形，群里瞬间炸了。
　　小夏：哇塞！他……好勇!
　　小李：他不是那天来总裁办报到的实习生吗？我没看错吧？啊？！
　　小肖：……就是他!不会是最近才来总裁办，还没尝过毒打，被老板的外貌骗了吧？
　　小夏：唉！算了算了，静观其变，你们也不看看老板对那个装计算机的什么态度!
　　小夏：老板什么时候带人来食堂餐厅吃过饭，像江总那样的长期合作伙也没有吧?实不相瞒，我已经参透了一切……
　　小李：……
　　小肖：……
　　粉色信封的上方，是沈涣黎冰冷瑰丽的面容。
　　好像下一秒就会二话不说转身走人。
　　但这样不礼貌，沈涣黎还是接了过来，语调平和，“谢谢。”
　　实习生小师仿佛受宠若惊，惊诧老板的语气竟然这么温柔，红着脸跑了。
　　公共场合，信封不好直接处理，被沈涣黎放进包里。
　　“你喜欢收情书吗？”
　　对面的人这样问，语气硬邦邦的。
　　沈涣黎微愣，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快吃吧，你下午没课吗？”
　　郁呈没答，转而道：“以后我每天都写给你。”
　　“……”
　　听语气，还挺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