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A- A+ 
季明嫣茫然的站在街上，不知该去往何处。
这时，身后传来尉迟文的声音。
“站在这里做什么？”
“阿文。”
季明嫣轻唤一声，一抹凉意飘在脸上，她低声问：“是不是下雪了？”
“嗯。”
尉迟文应了一声，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没有焦距的双眸，心底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
季明嫣伸出手，一抹冰凉落于手心，不过瞬间又消失不见。
她勾唇一笑。
“一定很美吧？真可惜……”
尉迟文不想听她说这些话，急忙打断她：“不可惜，以后会看见的，我每年都陪你看！”
季明嫣没说话，他便问：“你跟秦香菱说了什么？”
“只是让她好好对九爷。”
又是江霆，尉迟文心里不高兴，说话也闷闷的：“他又不在乎你，你又何必……”
他话还未说完，季明嫣摇了摇头。
“九爷从小性子高傲，最是受不得欺骗，若他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在骗他，肯定会很难过。”
他一难过，自己就忍不住心疼。
既然秦香菱已经欺骗了江霆，就让她一直欺骗到底吧。
尉迟文没再说什么，护着她到了义善堂。
叶卿羽替她把脉后，眉头深锁：“季明嫣，你现在感觉如何？”
“除了看不见，没有别的感觉。”
季明嫣的声音平静，像是真的没有其他的感觉一样。
但她其实很痛。
五脏六腑在痛，筋脉在痛，骨头在痛……
她知道，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没有必要再让阿文他们担心了。
叶卿羽没有再问，而是让她好好的休息。
门外，尉迟文惶恐伤心不已：“叶卿羽，她是不是……”
“是，就这两三天了。”
……
之后两天，季明嫣的症状愈发严重。
她整日整夜的咳嗽，更是时不时的咳血，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她不怕痛，却怕黑。
以前，她在外流浪的时候，最怕的就是黑夜。
夜里没有被子，只有寒冷，她和别的乞丐睡在破庙里，秦刻担心着山里的狼会扑过来吃了他们。
突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
季明嫣能听出来，那是江霆的脚步声。
他怎么会来看她？难道是上天听到了她内心最深处的奢望。
奢望能在她爱的人面前离开人世……
江霆走进厢房，便见季明嫣靠在床上，屋内却没什么药味。
“九爷。”
她嗓音轻柔，让江霆突然回忆起初见时，小女孩软软蠕蠕的样子。
但他很快收回思绪，冷声道：“香菱的腿已经治好了。”
“挺好的。”
季明嫣低喃一声，本就无神的双眸更加死寂。
她望向窗外。
唯有如此，才能不让他发现自己的眼睛。
江霆微微蹙起眉心：“你那个情哥哥呢？怎的不陪你看病？”
季明嫣一怔，随即自嘲一笑：“可能如你所说，世间无人会爱我吧？”
她不想让最后的亲人目睹她死亡的惨状，等她死了，哥哥迟早也会知道的。
江霆沉默一瞬，随后将一封请柬扔至她手里。
“我要娶香菱了。”
季明嫣心口一阵抽痛，随后便蔓延至全身。
良久，她才恍惚的道出这两个字：“恭喜。”
江霆紧紧蹙起眉心，觉得今日的她格外的不对劲。
他忍不住问：“你身子怎么回事？”
“寻常的风寒罢了，不用担心。”
“谁担心你？”
江霆只觉得自己方才像是着了魔，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
此时，在外坐诊的叶卿羽只觉得心口一跳，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他立刻跑进房间，看到的就是不停咳血的季明嫣。
“季明嫣！”
他惊呼一声，连忙取出一颗药喂进她的嘴里。
但此时的季明嫣已经咽不下任何东西。
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请柬，嘴唇一开一合，鲜血止不住的溢出。
“我祝他们白……白头……”
偕老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她的双眸便彻底归于沉寂，唯有那只攥着请柬的手还在用力。
“季明嫣——！”
三日后。
江霆身穿喜服，骑在马上。
他的身后，是八抬大轿，里面坐着的是从秦家出嫁的秦香菱。
接亲队伍吹着喜乐，一路都热热闹闹的。
但江霆有些恍惚。
他想起五年前和季明嫣成婚的时候，只是命人用一顶小轿子将她从秦家接到城主府，自己并未去迎接。
他不知自己怎的会想起她，但他告诉自己，不该再想。
队伍行到十字长街，突然，一阵凄凉的唢呐声压过喜乐。
江霆回神望去，是一只送葬的队伍。
一红一白狭路相逢。
这边是红衣送嫁，那边是白衣送葬。
渐渐的，江霆身后的喜乐停了下来，而送葬的队伍还在吹着。
无人说话，红衣和白衣在凄厉的唢呐声中擦肩而过。
写着囍字的红牌和写着丧字的白幡相遇的那一刻，江霆看清了送葬队为首之人。
竟是尉迟文和叶卿羽。
尉迟文捧着灵位，空洞的视线也定在了他身上。
江霆的心里突然升起巨大的惶恐。
他翻身下马，看清了那灵位上的几个大字。
——季明嫣之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