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那天夜里，滂沱的雨，冲刷干净所有的罪孽。
我茫茫然地想着，好可惜，那么多精致又香气扑鼻的面包，被散落在泥泞的小巷里，该有多浪费啊。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那块核桃面包，是我亲眼看着做面包的阿姨塞的馅儿，每一颗核桃都剥去了外衣，满满当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早知道我就先吃一个了。
都说人死之前会回想起一些美好的事情，可我翻遍记忆，竟然找不出几段能够称之为幸福的片段。
记忆最后停留的画面，是陈小燕递过来的那颗糖，她笑盈盈地问我哦，“苦难只是暂时的，美好的未来终究会过去，对吧？”
我当时努力点头，不只是为了安慰她，也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而现在，那颗水蜜桃味的糖从我的口袋里滚出来，落进血泊里。
好可惜啊，我还没吃下那颗糖，陈小英说的那样美好的未来，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
意识坠入黑暗的下一秒，我的灵魂挣脱肉体的束缚，挣扎着飘出来。
我看到那个人从汽车后备箱拿出黑色的垃圾袋，把我的身体分装成几袋，深深埋进地下。
我看到大雨倾盆而下，这座城市笼罩在无尽的黑夜中。
我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跨越空间的界限，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窗外亮起鱼肚白，我的妈妈从睡梦中睁开眼，第一时间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消息栏空空荡荡，我没有给她发消息。
她怒气冲冲地点了通话键，可是铃声反复响了几遍，也没有人接听。
我爸被她吵醒，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大清早的闹什么？”
我妈挂了电话，一张嘴就是抱怨，“陶盛楠这孩子，年纪越大越不听话，都六点五十了，还没起床，还敢不接我电话。”
我爸不耐烦地翻身背对着她，“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听着他们的争执抱怨，即使已经死了，我依然觉得心痛。
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把我生下来呢？
从小我就知道，我是没有人喜欢的孩子。
我妈恨我不是个男孩，让她在陶家抬不起头。
很小的时候她就不爱理我，任凭我躺在床上哭哑了嗓子，也不肯多看我一眼。
直到我考试考了满分，我爸难得夸奖了我一句。
我妈像是突然找到了挽回她岌岌可危婚姻的办法，开始为我制定严格的时间表督促我学习。
她给我取名陶盛楠，胜男，决意要证明女儿并不比儿子差。
此次我的世界坠入一片黑暗，我妈脾气暴躁又不懂教育，稍有一点不好，就会罚我不准吃饭，跪在家门口反省。
正赶上下班时间，楼梯口来来往往，所有人看到我都会问一句，“这孩子怎么跪这儿啊？”
我妈在一旁恶狠狠瞪着我，“孩子不懂事，欠管教。”
每次爸爸不回家的时候，妈妈都会一个人默默地哭。
我不想看到她的眼泪，所以只能更加努力的学习，希望爸爸能多看我们一眼。
可惜，要离开的人注定留不住。
5
今天是他们旅行的最后一天，一早就起床去赶火车。
我妈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实在没有多余的心力来监督我的学习情况，而我爸和我弟空着手大摇大摆走在前面。
直到坐上车，我妈还没消气，又忙着给陶金宇接热水塞零食，“你姐姐是个不争气的，妈这辈子就指着你了，你将来可得好好孝顺我和你爸。”
陶金宇不耐烦地摆摆手，“姐又联系不上了？是不是谈男朋友了？现在的女大学生玩的可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