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和离？
他可知这世间女子与夫家和离，若家族无根基，下场皆是惨淡不堪。
黎春雪咬烂了唇间软肉，眼眸涩得发痛。
她很想冲进去问问沈观南，可是觉得没必要了。
堂姐已经死了，她的质问有用吗？有意义吗？
……
晚上，寝殿。
黎春雪难以成眠，半梦半醒间有屡寒意从门缝中钻入。
沈观南唯恐吵醒她，脚步轻到没一丝声音。
他身子刚着榻，黎春雪睁开眼，与他四目相对。
一双坦然，一双却是酸涩。
沈观南解开衣袍，温柔为她扯了扯被子：“这么晚怎还没睡。”
黎春雪双眸紧凝着他，他大手一揽，便将她圈在了怀里。
是熟悉的松木香。
沈观南又问：“段扶白与白浮玉如何？”
黎春雪从他怀间探出头，声音很轻：“白浮玉要和离。”
沈观南轻点了头，尖锐的胡茬刺在她额上：“和离也好，段扶白与那女子错过了半生，总归还是不要遗憾终生的好。”
遗憾终生……
他是在感叹自己满腔遗憾吧，堂姐死了，他心中那块缺憾再无人能圆。
黎春雪转过身，不想再看他。
下一瞬，沈观南修长手指探入她的衣领：“春雪……”
却被黎春雪抓住：“我累了，睡吧。”
一想到沈观南那句“为了慕君，我可以和离”，她便不想与他亲近。
沈观南怏怏缩回了手，翻了个身便睡着了。
可黎春雪却满腔惆怅，左右翻身，仍入不了睡。
翌日，丫鬟小玲来唤自己起床时。
黎春雪才发现沈观南已没了人影，可他今日明明休沐。
他们早约定好，休沐这日他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三年如一日般，从未失言。
小玲像是看穿了她所惑：“今晨慕君小少爷吵闹着要将军带他去军营练剑。”
黎春雪敛下失落的眸，怔坐在梳妆台前：“给我梳妆吧。”
小玲一边为她梳着发髻，一边道：“夫人，你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将军喜爱孩子，若能有自己子嗣便不会对慕君小少爷如此上心了。总归比不上亲生的。”
黎春雪身子一僵，手中把玩的发簪都掉在了地上。
上一世他们也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可他对孩子却是冷漠异常，从未有过半分慈爱。
爱与不爱，从来都是泾渭分明的。他对慕君是爱屋及乌。
小玲刚捡起发簪，就有婢女来报：“夫人，段家夫人来了。”
黎春雪和白浮玉坐在桌前。
白浮玉眼睛涨得发红，她拉住黎春雪的手，声音发硬：“春雪，我后悔了，我真的舍不得他，也接受不了和离后段扶白与别人举案齐眉，幸福一生。”
她完全舍下了面子，为难的拜托道：“我已经两日未曾见到他了，他责怪我将家事闹得人人知晓。我见不到他……”
白浮玉边说边哭，哭得黎春雪慌乱无措，只能出声安慰：“浮玉，不想和离便不离了。待会我便让人送信去军营，让他将段扶白送回府中。”
舍不得吗？
自己若是也到了这境地，会舍得和沈观南离婚吗？
白浮玉断了线的滚泪淌在黎春雪手心，明明是温热的，黎春雪却觉冰寒。
她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黎春雪：“春雪，自古男子便是三妻四妾。或许是我们太过执拗了。”
“你要好好珍惜沈将军，切不可因捏酸吃醋毁了一桩这么好的姻缘……”
黎春雪眸色瞬间晦暗，紧紧抿住了唇。
沈观南心里也装着别人，真的会打心眼里会珍惜自己吗？
白浮玉还在抽泣：“你知道吗？那天他说让我当做那女子已死了便是。”
“可我怎么能啊，真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至少总有一日会走出阴霾，可偏偏她好生活着，我害怕她哪一日稍稍对他示弱，他就会不顾一切抛下我……”
死了便是真的好了吗？
他真的会醒悟回头，发现陪在身边人才是良配吗？
黎春雪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一遍遍耐心安抚。
直到入了夜，白浮玉才离开。
黎春雪等到月亮高挂树梢，才等到沈观南回来。
他刚推开门，就与黎春雪分享自己的喜悦：“春雪，你知道吗？慕君那孩子在武艺上的天赋一点也不亚于我，剑法教他三遍他就铭记于心了。”
黎春雪看着门口的他，蓦然失神。
上一世她的儿子是连圣上都夸过的武艺天才，年仅三岁在剑术上无师自通。
可沈观南莫说夸奖，就连儿子喜滋滋要为他表演剑术时，他都不耐烦将他驱走。
黎春雪看着他嘴角压不下去的笑，瑟瑟开口。
“夫君，浮玉来过了。说段大人两日未归了，我想当是在军营躲着，他素来听你的。”
“若是你能劝劝他，或许他们还能重修旧好。”
沈观南嘴角笑意瞬间凝住，想也没想直接打断了她。
“我不会劝的，与不爱的人度过一生是折磨。”
“遑论他有补救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