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雯冬有一瞬间的恍惚，又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荒诞感。
　　卫书郡看见站在餐桌旁的郑雯冬，也是微怔。
　　何灿反应很快，嗔道：“我和卫局长只是朋友。”
　　说着，她直接指向郑雯冬：“卫局长的正牌妻子可在哪儿呢！”
　　众人惊讶的目光顿时集中在了郑雯冬身上，都在为卫局长的妻子是个厨子的事情感到不可置信。
　　早在十几年前，郑雯冬就习惯了这样的视线。
　　而她也明白，何灿这样做，也不过就是想将她置于这样尴尬的境地罢了。
　　她脸上一派沉静，坦然接受各方的打量。
　　而卫书郡微微颔首，也是同样的冷静克制：“是，郑厨师是我的爱人。”
　　听着他这样大大方方承认两人的关系，何灿的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落。
　　最终慌慌张张的人成了钱老板，跑到郑雯冬身边来和她握手。
　　“不好意思啊卫夫人，要知道您和卫局的关系，我肯定会好好邀请您的。”
　　郑雯冬回得不卑不亢：“我也是拿钱办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饭桌旁添了把椅子，郑雯冬坐在了卫书郡旁边。
　　郑雯冬能感觉到桌上人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自己、卫书郡和何灿身上转。
　　她懒得插话，专心吃饭，又应下别人几句菜品味道好的恭维。
　　三人吃完饭一起下了楼，郑雯冬才叹出一口气。
　　何灿则抚着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要是知道郑女士你在这儿，我肯定不会答应书郡的邀请的，还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有时候，郑雯冬真的很讨厌和文化人打交道，话里绵里藏针，嘴上一套，心里又是一套。
　　她看了旁边面无表情的卫书郡一眼，还是那句话。
　　“没关系，我不介意。”
　　何灿笑一僵，终于说出告别的话：“那我先回学校了。”
　　卫书郡如今到底还是顾忌夫妻情分，没说要送何灿，反而对郑雯冬说：“我送你回酒楼。”
　　郑雯冬点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狭小的车室内，鼻间是自己身上的油烟味。
　　以往和卫书郡在一起，她总是很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如今却觉得没什么了。
　　车程近半，卫书郡率先打破沉默。
　　“没想到你会在那里。”
　　郑雯冬扯扯嘴角：“我也没想到，何教授会摇身一变，成了卫局长您的太太。”
　　卫书郡闻言拧起眉：“能好好沟通的事情，就别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郑雯冬有一瞬的气闷，酸苦间又觉得没什么计较的必要。
　　她叹了口气：“就当是我多心吧。”
　　卫书郡动作一顿，那张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裂痕。
　　“别想太多，你一直会是卫太太。”
　　郑雯冬靠着椅背，没再说话。
　　车停在鹭园门口，她径直下了车。
　　“雯冬。”车里的卫书郡突然叫住她。
　　郑雯冬回过头。
　　他说：“周五是小璟的家长会，得你去一下。”
　　她没法儿形容卫书郡脸上的表情，好像有一种示弱的感觉。
　　好像在提醒自己，也提醒她，两个人是一家人。
　　郑雯冬点点头。
　　“还有……”卫书郡有些迟疑地说，“下周三是我们结婚二十年的纪念日，我订了酒席。”
　　郑雯冬忽然有些鼻酸。
　　只因她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的事。
　　那是1979年，他们下放的村里，许多知青为了回城连抛妻弃子也毫不犹豫。
　　那时候她和卫书郡也只是在处对象，对他会抛弃自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等到的不是他的告别，而是他的求婚。
　　卫书郡步履匆匆，手上一捧木兰花，到她面前时依然新鲜。
　　他单膝跪地，样子做了个十成十，他说：“雯冬，我很确定，我想和你共度余生。”
　　他们就这样成了婚，婚宴却因为拮据而办得简陋。
　　郑雯冬拟好的婚宴菜单几乎一道都凑不出来，卫书郡相当愧疚。
　　那时的她拿着菜单笑，说：“没关系，以后本大厨给你做一桌更好的！”
　　这本来也是她对两人未来的期许，可眼见着一年、两年……二十年过去了，那桌饭竟然一直没吃上。
　　如今终于有机会了，这顿饭却要变成一种对两人感情的祭奠。
　　郑雯冬的泪水漫上眼眶，连同着面前卫书郡的脸都模糊了。
　　她哑声却坚定地说：“不用了，不用去饭店，也不用请人，就在家里吃吧，我亲手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