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前一天的事，褚驭没有再聊江尧，只是催促，“走了，饿死了。”
　　“罗同学，你也没吃吧，一起？”
　　季珂关心的事还没说清，热情的邀请罗郸。
　　罗郸跟季珂终归不熟，婉言拒绝，“我…还得去坐地铁。”
　　“地铁到晚上 11 点。”季珂一眼看穿这小子，“你是褚驭的朋友，我请你吃顿饭怎么了？”
　　为了八卦，真是下血本。褚驭帮忙，“一起，她有钱。”
　　季珂抬手掐了一下褚驭的手臂，压着声音一字一顿的说：“谁有钱？”
　　褚驭被她掐疼，下意识抓住她的手，“痛！”
　　季珂脑子宕机两秒，刚刚他那蹙眉委屈的样子………啧啧啧啧……
　　没断奶的感觉。
　　罗郸眼神求助褚驭，季珂立刻插嘴，“我请客，他没有说话的份。”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罗郸推荐的，在律所附近的一个小馆子。
　　他们进去，小馆子差不多坐满。
　　老板娘见有人来，匆忙收拾出两张桌子，褚驭坐在季珂对面，替她烫了碗筷。
　　他们点了五个菜，两瓶啤酒。因为这两位年轻的实习律师说喝酒影响记忆，季珂只能自己来。
　　刚给自己倒一杯，后面来了一桌客人，四个中年男人。其中两个就坐在季珂后面，他们拉了一下椅子，大剌剌的坐着，椅背抵在季珂的椅子上。
　　季珂将椅子往前拖了一点，捏了一个花生米扔进嘴里，“罗同学，你之前的八卦还没讲完呢？”
　　“哦，”罗郸拿了个碗放在身前，自己烫碗，“你说刚刚来接沈律的那个女人吗？”
　　季珂：“对啊，我觉得他们挺配的。”
　　褚驭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起开一瓶冰啤酒，拿洗过的杯子，给她倒一杯。
　　“那是他后妈。”褚驭将冰啤酒推到她前面，言简意赅。
　　季珂抓住他的把柄，“你不是不打听人家八卦吗？”
　　“被动听的。”褚驭狡辩，“而且那个时候，你没有请我吃饭。”
　　“我们沈律可是优质单身贵族，家里条件也挺好的。”罗郸抠开易拉罐，豪饮俩大口可乐，有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季珂，“做你们这行还挺多八卦哈！”
　　“那是，沈律那点事，天天被女律师在茶水间传播。”罗郸夹了块肉塞进嘴里。
　　身后的男人，再次撞到季珂的椅背。
　　季珂深吸一口气，扭头拍了一下那位的肩膀，“大叔！能不能退一点？！”
　　大叔额头半秃，发丝出油，语气粗俗，“怎么了？！店你家的？！”
　　说话的时候，大叔突然看到对面的褚驭，粗俗的语言一下子憋了回去。他礼貌的点了一下季珂的肩膀，小声问，“那位是你什么人？”
　　季珂不明白他剑拔弩张的气焰怎么咽下去的，脑壳发懵的顺着大叔的手指看过去。视线的尽头是褚驭那张天妒人怨的狗脸，一双眼睛像从寒冰里捞出来一样。
　　看来是被他们吵得烦了。
　　“怕了？”季珂有点不理解。
　　大叔摇头，“我喜欢这款。”我去！！！！
　　罗郸刚喝一口可乐，猛的呛了一下，大声咳嗽起来。褚驭脸色瞬间难看，抓着杯子的手青筋凸起。
　　季珂抬手压了一下，示意褚驭别乱来。
　　他的杯子重重的砸在桌子上，一声闷响后，褚驭别开脸猛喝两口可乐。
　　“不是……”季珂失笑，指了一下自己，“我觉得我长得也不比他差吧？”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碰到性骚扰，骚扰男的，她的脑子像被什么敲了一下。
　　酒店前台工作，也少不了奇葩事，这种性质的，还真是头一遭。
　　对方上下扫一眼季珂，工装裤，短皮衣，他啧了一声，“你这款，男不男女不女，没有意思。”
　　他直接否定季珂作为女人的魅力。
　　他妈的，一句人话不会说。
　　季珂深吸一口气，换了副谄媚的嘴脸：“那位，你喜欢也不是不可以。就是这里不方便。”
　　另外三个大叔，习以为常的笑了两声，继续喝酒。
　　季珂跟大叔窃窃私语一会儿，比了个 OK，继续吃东西。
　　罗郸看不懂，凑过去问褚驭，“她干什么？我可打不过，从小到大没打过架。而且现在是法治社会。”
　　“哦。”褚驭低头吃饭，“她刚刚商量着把我卖了，请这桌饭。”
　　果然，十几分钟后，这桌的钱被结算了。油腻大叔离开前，还给季珂比了个手势。
　　季珂手指从太阳穴戳出去，表示明白。
　　十分钟后，他们吃完饭。
　　褚驭去结了账，顺便要了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
　　季珂带着他们到了旁边的巷子。褚驭拉了她一下，将塑料袋递过去，温声提醒，“别玩过了。”
　　“喝了点酒，有点难。”季珂将外套脱了，扔给褚驭，又随手给自己扎了个高马尾。
　　褚驭又从旁边捡了一根木棍递过去，“别用手。”
　　人进去，褚驭撸着她的衣服，站在巷子口，拿出烟点了一根。罗郸忧心忡仲的看了眼里面，“不会出事吧？”
　　“她就是爱玩。”褚驭拿了一根烟递给罗郸，“我们律所还有什么炸裂的八卦？”
　　“听说沈律的爸爸在他读大学的时候就过世，他后妈继承了这笔财产，开了一个培训机构，还挺赚钱的。”
　　褚驭听着里面男人的惨叫，琢磨着，“那他跟他后妈是真的感情好，还是为了钱？”
　　“谁知道。”罗郸听着里面的动静，感觉要出事，“里面……没问题……？”
　　“她打不过会叫我。”褚驭平淡的说。
　　罗郸又担心起来：“我们这个职业……不太好吧？”
　　“哪个职业都不妨碍见义勇为。”褚驭掸了掸烟灰，“沈淮序他爸以前做什么的？”
　　“不知道。”罗郸摇头，“有说做海鲜生意，也有说是搞法律擦边的。反正很多。”
　　褚驭吐了口烟，“你天天还挺闲。”
　　“不是你自己问我的吗？”罗郸莫名其妙。
　　这时，季珂从里面出来，扔开木棍。转手拎着自己的外套穿上，“再等我一会儿。”
　　她重新取下头发，理了理衣服，又往里面去了。
　　“哎哟！哥！你怎么了？”
　　罗郸战战兢兢的跟过去，看到季珂正从那人头上扒拉下两个黑色塑料袋。
　　“被我前女友算计了。”大叔摸了一下眼睛，啐了一口，“肯定是那婊子……”
　　“那…哥，今天…”季珂试探他对褚驭的态度。
　　大叔感觉跌了脸，半哭起来，“走吧，你赶紧走！走！走！走！！”
　　“哥，你这爱情…太不容易了。”季珂假模假样同情。
　　罗郸真是大开眼界。
　　等季珂出来，回到律所门口，罗郸马上竖起大拇指，“姐，你好牛！”
　　季珂被他夸得高兴了，一本正经的拍了拍他，“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下次遇到这种事，给姐打电话。”
　　褚驭嗤笑一声，夺过季珂的手机，将她拉走，“回家了。”
　　“给姐打电话！”季珂被他拖得踉跄两步，半个身子侧到褚驭胸口。她的肩膀挨着男人的胸口，褚驭被她撞一下，心口就开始发烫。
　　他扶着季珂的肩膀将人扶直，“站好。”
　　罗郸走远，褚驭接过季珂的车钥匙，带她穿行在夜晚的车流里。季珂被风吹得有些坐不稳，本能的环住他的腰。
　　车子并没有直接骑到楼下，而是停在一家奶茶店门口，褚驭取下安全帽，让她在原地等。
　　季珂抬头，奶茶店蓝色的照片映入眼帘，是自己常喝的那家，这家的茉莉初露深受她喜欢，唯一让她不满的是这家店生意真的太好了，每次要提前好久下单。
　　季珂叹了口气，拿出手机蹲在路边刷微博，做好等上二十分钟的打算。
　　她刚打开网页，广告推送页面还没结束，褚驭就拎着两杯奶茶回来了。
　　“这么快？”季珂有点意外，转念一想，大概是他早就在小程序里点好了。
　　褚驭从里面拿出一杯茉莉初露递到她手里，“下午说好请你喝奶茶的。”
　　季珂拿过来，满脸欣慰：“谢谢。”
　　奶茶举到眼前，季珂看了眼前面贴的标签，少冰、五分糖。
　　正好是她的口味。
　　“谢谢。”季珂直接掰开，怼着杯子，往嘴里倒。
　　奶茶喝出了咖啡的错觉。
　　褚驭从袋子里拿出一根小吸管，帮她插进去，“用吸管，不然倒在脸上。”
　　季珂没有拒绝，因为这种事真的发生过。大二那年放假回家，她请褚驭喝奶茶。结果奶茶盖没盖紧，直接洗了个脸。
　　这种丢人的事，褚驭是一点没忘。
　　季珂佯装忘记，听话的用吸管。
　　“昨天的事，可以过去吗？”褚驭真诚和好。
　　“褚驭，昨天我…”季珂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告诉他自己暗恋沈淮序的事，于是扯谎，“昨天前厅有个人身份证丢了，在前厅闹了一下午，我有点烦。”
　　“现在好了吗？”褚驭拿着手里的奶茶跟她手里的撞了一下，“你看着不太喜欢酒店的工作。”
　　“没有人喜欢工作。”季珂端着奶茶往旁边走了几步，踩着靠椅，坐上了椅背。
　　女人手肘抵在膝盖上，双手握着奶茶杯，像个叛逆少女。
　　她目光落下自己影子上，咬牙切齿的吐槽：“前厅的工作，顾客骂了、客房部骂，完事，底下的员工也嫌。最烦的就是，半夜还给我打电话，让我打折！”
　　经理总有点权限，这点权限让她不得安眠。
　　季珂仰头看着月光，褚驭悄然在身旁坐下，夜风偷偷将她身上的气息刮进褚驭的鼻腔，他仰头看着季珂看着的月亮，低声呢喃：“今晚月色真美。”
　　几乎是同时，季珂说：“月亮真的会照着向日葵吗？”
　　他们都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只听清自己的话。
　　两人各怀心事中，在那里坐了许久。
　　直到奶茶见底，褚驭才开口说话：“为什么不换个喜欢的工作？”
　　季珂隔着路灯的光影睨他一眼，“…算了吧…我不会做别的。”
　　褚驭低声笑起来：“含着刀片吃饭？又痛又怕死？”
　　这该死的比喻，怎么能这么准确。
　　“对啊！”
　　褚驭：“你不是挺喜欢画画吗？人应该做自己喜欢的事。”
　　果然是个少年人……
　　“年轻人！”季珂朝他招手。
　　褚驭疑惑的侧过头。
　　季珂用力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等过两年就就不会这么说了。”
　　过两年就会明白：社会，就是每个人生命中最大的反派，一生都得跟它斗争。
　　说完，季珂从椅子上跳下来。
　　褚驭抬手虚扶了她一下。
　　椅子上留下两个脚印，褚驭挪了一点，让自己的影子将脚印覆盖。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确认满意，才拿出买奶茶送的纸，将脚印擦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