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陆扬。
“时夏，”蒋正似是惊讶地走近，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好巧。”
时夏“嗯”一声，关了水龙头正要走。
蒋正问：“你没事吧？”
时夏转身沉默地看向他。
蒋正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想你家里破产肯定过得辛苦，同学们还嘲笑你，你不高兴也正常。”
“没什么。”她习惯了。
她轻描淡写的，没放在心上。
蒋正支吾地应和，没头没脑地留下一句：“那就好，你要是有困难可以找我。”
时夏眉尖一挑，奇怪地问：“你不是来上厕所吗？”
“额……”蒋正一顿，将往外的脚收回，僵硬地指指厕所门，“嗯对，差点忘了。”
他不自然地走进厕所。
时夏返回女厕，在里面等了几秒，听到蒋正从另一边出来。
她悄悄跟着他走到楼道口。
蒋正推开门出去，看到陆扬背靠着楼梯间的白墙，低头默不作声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听到门开的声响，他抬了下头，漆黑的眸子里有一刹那来不及收敛的阴沉。
“你关心时夏自己去问啊。”蒋正抱怨地叹一口气，搞得他好尴尬，“她跟我们就两个世界，没什么可聊的。”
陆扬垂眸：“她还好吗？”
“完全没事。”
蒋正走到陆扬旁边搭上他的肩。在他看来，陆扬的操心是多余的。看时夏刚才在包厢里怼天怼地的样子，谁敢惹她？
“不过你自己怎么不问，”蒋正勾着陆扬的脖子凑近看他，玩笑道，“不会是怕你女朋友知道了，吃醋吧？”
“时夏就是我女朋友。”
他说得淡定，顺口抛了一颗炸弹，丝毫不在意将蒋正的脑子炸得嗡嗡响。
蒋正满脸不可思议，晃了陆扬两下：“那你们刚刚……装不熟？她什么星座的？”
陆扬只知道时夏的生日是11月13日。
“那她是天蝎，跟你双鱼挺配的。”
虽然蒋正说的结论奇奇怪怪，但陆扬听了那么多次“不行”“不配”，还是第一次听见好的结果。
他嘴角往上翘了翘，在他意识到后立刻压了下去。反而想到自己下意识从心底升起的雀跃，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如果被时夏知道，她肯定会很得意吧。
蒋正瞄了一下陆扬，小心翼翼地问：“你俩闹别扭了？需要兄弟给你分享追天蝎女的秘笈吗？”
陆扬沉着脸，语气冷硬：“我不喜欢她。”
“……”肯定闹别扭了。
门后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撞击，像什么东西砸到了厚厚的门板。
蒋正正想说什么，被打断，无语地拉开门探头扫了一眼，门的另一边空空如也。不远处的走廊上有五六个吃完饭的男男女女聊着天经过。
“没想到她摘了面纱这么漂亮！”
“早知道要合影了。”
“你个社恐又不敢问，就会马后炮。”
蒋正合上门，安慰地拍拍陆扬的肩，却见他仰头直愣愣地盯着上方的天花板。
“你真不要追天蝎女的秘笈吗？”
陆扬摇头。
“我只是在学着做她以前对我做过的事，”他眼神游离，飘飘荡荡地不知落在哪里，“在想她为什么会变心，在尝试……更理解她。”
……
陆扬想起他们重逢的第一天，她住进他的家。
她疑惑地看着他：“那你帮我有什么目的？”
“我可以帮你找时夫人。”
他见她的眼睛瞬间亮起来，慢条斯理地接着说，“条件是你做我的女朋友。”
……
“去我家吧，我可以收留你，不过你得做我的男朋友。”
……
时夏恍恍惚惚地从人群穿过。
“我不喜欢她。”五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如此，他直接跟自己坦白多好。
六年前是，现在也是，一直都是自己强求、自作多情，而他只不过比以前更体面一些罢了。
她不要爱一个不可能的人。
“时夏。”服务员看她脸色苍白地从外面进来。
时夏勉强一点头：“是不是客人催菜了？我正要去厨房……”
对方愧疚地拉住她的手。时夏嘶了一声，眼中泛着红，水润润地像是一汪溢满的泉。
她才发现自己抓到时夏手上红红的一块瘀血，紧张地问：“你磕到哪了？”
“没事。”时夏抽回手。
“林经理叫你去她办公室。对不起，如果我放菜的时候再小心一点就好了。”
“你别自责，她们要找我麻烦，总会挑刺找茬的。”
时夏走进办公室。
林经理正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用沾了水的纸巾用力擦领子上的油渍。
“林经理。”时夏脚步一顿，林经理用过的那摊纸巾扔在她面前。
林经理黑着脸：“今天的事我会如实跟老板说。你回麓湖店吧，我这请不起你这样的大佛。”
“嗯。”
时夏一抬头，林经理看到她好像哭过，扯扯嘴角嘲讽道：“现在哭有什么用，等着被开除吧。”
……
一场聚会不欢而散。
唐琳提前怒气冲冲地开车走了，最后大家勉强维持开心地相约下次见的场面有些搞笑。
李锦和其他两个女同学准备一起打车回去。
冷风中，她们穿过广场站在马路边，忽然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不远处。
“看，宾利！”
李锦羡慕地探头看：“这车好几百万吧？”
“反正我们干一辈子也买不起。”
“在等谁呢？”
不一会儿，她们约的出租车来了，三人上车。
车子往前驶。
李锦透过车窗好奇地往后看了一眼，猛地震住。她看见时夏打开那辆宾利副驾的门，上了车。
很快群聊同步了时夏坐宾利回家的新话题。
陆扬退出消息窜得飞快的群，无奈地往下撇了撇嘴。
回到麓湖小区，夜空中时不时升起几朵烟花，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嬉闹的笑声。
叮咚一声，微信跳出新消息。
“我送她到家了，你办完事早点回去。”
上一条是他谎称临时有事，拜托师兄接时夏。
陆扬发了“谢谢”，抬头就见时夏从车上下来。
时夏不想回陆扬家，沿着湖边随意晃荡着，鬼使神差地走到了味源酒楼。她定定看了两秒门口的牌匾，推门进去。
“时夏！”于婉婉惊喜地朝她招手。
店里只有一桌客人，另外一桌吴经理和于婉婉、两个厨师在吃饭。
时夏走到于婉婉旁边坐下。她在外面走得有些久了，鼻尖冻得红红的，大衣上带着一身寒意。
于婉婉给她倒了一杯热水，关切地问：“你在总店怎么样？那边这么早下班了？”
时夏捧着杯子，心虚地低下头：“我惹了麻烦，林经理说要开除我。”
她眼圈通红，一脸落寞孤寂，手上还带着伤。
吴经理让她说详细点，听完气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吃饭的那桌客人侧目而视。
“没事没事。”吴经理朝他们摆摆手，扭过头恶狠狠地骂，“林静这个女人，竟然让我们时夏在那边受这么大委屈！”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根本没放在眼里。”
“啪”的一下，时夏捂住脑袋，瞪圆眼看吴经理。
吴经理收回筷子：“说什么屁话，伤害就是伤害啊，难道习惯了就不疼吗？”
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