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同舒替他回答：“你一个都没有，你好像觉得所有人都没资格听你说一句真话。你什么都憋着，别人问，你又不愿意说。”
　　裴知白持续性的沉默将靳同舒的怒火激发到极致，他单手扯开被汗水打湿后贴在身上的衣领，一手指着门口，几近口不择言：“你敢现在去告诉白榆，你早他妈在国外拿了双学位毕业证书，回渝城进渝大就是为了陪他读个大学，你敢吗，裴知白？”
　　“你不敢。”
　　靳同舒扭了下脖子，收回信息素。被他们影响的教练脸色稍霁，但依然被浓郁的S级信息素压得喘不过气。
　　听着他的话，裴知白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如果不是裴知白的信息素中裹挟的攻击性未退，靳同舒差点真的要以为他不在意了。
　　两人十几年的感情，靳同舒回国后参加的第一个项目是裴知白替他把关的，他在国外被卡着论文和研究成果生不如死毕不了业时，也是裴知白加班加点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帮着他改论文、投期刊、熬专利。小时候在外面惹了祸不敢回家，裴知白永远是他的第一选。
　　裴知白对他好，他难道就狼心狗肺什么也没为裴知白做过吗？
　　得知裴知白生病，现有的医药很难抑制他的症状时，他秘密找来信得过的顶尖医生，付了高额研究资金要求他们夜以继日研究针对性医药。虽然最后失败了，成品效果没有达到期待值，裴知白还是不得不冒着危险使用禁药。但至少在平时，他找来的团队研究出的抑制剂比市面上所有的抑制剂都有用。
　　他不是要居功自傲，他就是不认为他和裴知白之间是不平等的关系。他为着别人着想，别人却觉得他做的多余，觉得他碍事，是个人都不能忍。
　　靳同舒也忍够了。他烦透了裴知白什么都不吭声的性格，他不是需要时时刻刻都猜测他心思的部下，他也不需要攀着裴知白，思量着怎么才能从他手里获得好处。
　　这次是默不作声喊来他打他一顿，那下次呢，裴知白还想怎么搞他？
　　“你想过为什么他听见几句话就深信不疑吗？”靳同舒红着眼睛，里面装着很多情绪，不爽、烦躁、孤注一掷和些许的厌恶，他一字一顿道，“因为你给他的印象就是这样，自私，冷漠，高高在上，不值得信任。”
　　浪潮似的伏特加气息散去，裴知白取下拳套，语气和平常无异：“想说这些多久了？”
　　新鲜的空气入肺，靳同舒调整着呼吸速度，咽下喉头的血腥气，“你猜。”
　　裴知白懒懒地抬起眼皮，他依旧是那副漠视一切的模样，连汗水都无法替他增加半分烟火气。
　　靳同舒未能如愿看到裴知白的失态，裴知白仿佛永远冷静，永远不会因为外物产生过大的情绪波动。
　　“说完了吗？”
　　荷尔蒙和信息素双重影响下的靳同舒心情依旧很差，话里话外都带着刺头：“你还想听更多也不是不行。”
　　“这些话别传到白榆耳边。”裴知白将拳套递给腿软手抖的教练，侧头看了靳同舒一眼，“不然，我也不能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你知道我的，自私，冷漠，暴力，还容易失控。”
　　靳同舒被他用同样的话怼得一哽。
　　“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你不说，他能知道吗，他敢信你吗？”靳同舒捏紧拳头，撸了把头发，冲着裴知白的背影吼，“他那样的性格，最近没给你好脸色看吧？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你为什么非要当个哑巴，由着他闹，最后还要把气撒在我的身上？我不就说了几句玩笑话。”
　　他低声骂了一句晦气，苦笑着开口：“裴知白，没你这么当朋友的。”
　　为什么不说？因为没必要。
　　入学渝大之前，白榆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做出的任何选择和决定，都是基于他自己的想法，白榆不需要为此负责，更不需要有负担。
　　靳同舒说得对，这就是很小的一件事情，他长了嘴巴，解释几句就能说清楚。白榆要怀疑也无所谓，他有很多种方法可以让白榆相信。
　　但他不说。
　　他拧巴着，一方面明白白榆的抗拒和委屈，一方面又介意白榆不愿意信任他，在出事之后不愿意稍微问他一句，就给他判了死刑。
　　他想要白榆主动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白榆问了，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没有。
　　裴知白性格卑劣，在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前，也不愿意付出。
　　裴知白认下靳同舒判给他的罪名：“我确实不是一个合格的朋友。”
　　“但今天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今天这架，是因为你不尊重我的伴侣。”裴知白收回视线，仿佛连看他一眼都嫌多，寒声问，“靳同舒，你从医院回去之后，和那些人说了什么？”
　　一道惊雷劈下，靳同舒瞳孔骤然缩紧，“你……”
　　“别让我听见第二次。”
　　都是聪明人，裴知白点到为止，他推开门离开，留下僵硬在原地的靳同舒。
　　“草了。”
　　靳同舒揉着肋骨，疼得龇牙咧嘴，“别让我逮到是哪个孙子为了在裴知白面前表现，把老子卖了。”
　　那天是兄弟局，都是信得过的人。
　　他喝嗨了，有个人凑过来问裴知白怎么回事儿，他不愿意透露太多，话题一引到白榆身上就打住了。当时也是脑子发懵，他对白榆没多好的印象，加上白天在裴知白那儿受了气，没忍住嘴欠了几句。
　　他也没说得太过分，就很普通地说了几句omega就是麻烦，还没结婚就会拖累别人之类的话。
　　就是嘴嗨一时爽，没想到能被裴知白听去。
　　靳同舒脱掉汗湿的衣服，裸着上半身走向储物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去查最近都谁接触了裴知白。”他骂了一句，“老子迟早弄死他。”
　　挂断之前，他想了想，又吩咐道：“想办法搞到白榆的联系方式，别让裴知白知道。”
　　靳同舒长这么大还没尝过被背刺的滋味，这会儿被坑，心里窝着一把熊熊燃烧的火。
　　他握着电话站了一会儿，一拳砸在柜门上。
　　柜门嘭地一声反弹，靳同舒舔舐着手背上的血液，骂骂咧咧地拿着干净的衣服走向淋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