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文柏脚步一顿，喉结颤了颤，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中，辨不清眼底神色。
他眼尾还泛着红，低头看向汤景书，却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
“阿妈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汤景书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角，垂着头丧气不已。
人总是这样，当习惯拥有的东西失去后，才会尝到心酸失落的痛楚。
汤景书的声音染上一丝哭腔，带着十分的无措和天真：“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一定听阿妈的话，再也不惹她生气了……”
他很想放声大哭，却又有些害怕汤文柏，只能慢慢啜泣着。
汤文柏心一抽痛，缓缓伸出手，迟疑了一会后，才慢慢摸了摸汤景书的头，低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食言。”
话一出口，汤文柏却更加煎熬愧怍。
说到底，汤景书只是个孩子，或许正是受他的态度影响，才会对董芷萍那么不敬重，才会让她对这个家寒心。
汤景书瑟缩了一瞬，在感受到父亲宽大手掌上的温暖时，再也维持不住。
他紧紧扑在汤文柏怀里，哭得撕心裂肺：“我记住了，我再也不会了……阿妈……”
汤文柏缓缓抱起他，学着从前董芷萍的样子轻拍他后背安抚着。
“你阿妈是个女英雄，她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汤文柏垂着眸，放柔了声音说道，暂时将董芷萍的具体情况瞒了下来。
“但她现在很忙tຊ很忙，没时间来见我们，在爸爸把阿妈接回来之前，你要听话，不然阿妈会不高兴的。”
汤景书哭得伤心，只一个劲的不住点头。
一直到后半夜，汤文柏才终于把汤景书哄睡着。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哄孩子睡觉，比他在部队里训练新兵还要难上加难。
第二天一早。
汤文柏先送汤景书照常上学，他不会做饭，只好随意给他买了点馒头带在路上。
汤景书只吃了一口就瘪嘴道：“不好吃，一点也没有阿妈做的好。”
汤文柏皱了皱眉，听不出喜怒道：“不要任性。”
汤景书顿时低下头，默默啃着手里的白面馒头，不说话了。
汤文柏将他送到学校后，只嘱咐了一句：“好好学，听老师的话。”
就匆匆走了。
他匆忙赶去部队时，众人见了他，都先是一惊。
随即又向他投来或赞赏或艳羡的目光。
政委见到他，一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你夫人的事，我们都听说了，真是了不起。”
如今，他们向他投来的赞赏目光，都是因为他的夫人——董芷萍。
他欣喜之余，却又心绪复杂。
政委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轻声询问：“她的情况还好吗？改天我们一起去看看，也好慰问一下。”
汤文柏心中一涩，微微颔首，谢过政委的好意。
“她还没有醒过来……”他面上依旧平淡，连声音都如往常一样冷静。
空气凝固一瞬。
一旁的下属闻言纷纷安慰道：“别担心团长，夫人是英雄，一定会没事的。”
汤文柏一一点头谢过，面上维持的滴水不漏。
只是政委看着他带队离开时的背影，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
他认识汤文柏多年，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他却能知道，董芷萍醒不过来，汤文柏比谁都担心。
他只是在麻木自己，不敢去向万一董芷萍醒不过来的后果。
接下来一周，汤文柏都在家里，部队和医院三点一线的往返。
冷清的病房里，只有昏黄的余晖透进窗户。
汤文柏守在董芷萍的病床边，神色略为憔悴，可看向她的目光却柔软又复杂。
一周过去了，董芷萍还是没有醒过来，汤文柏懊恼地抬手捂住脸，声音发闷。
“以前真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你究竟是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