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懊恼又尴尬，懊恼的是自己竟然会害怕他生气的样子。尴尬的是，面对他激愤的言辞，竟然不知该作何回应。思来想去，也只能从嘴巴里说出一些不讲道理的话。“我是不知道啊，那你知道吗？你整天跟她在一起，你知道你爸爸是谁吗？”
“你……”果然，好汉怕泼妇。刚刚还冷厉骁勇的周成玉，此刻被我噎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忽然，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看见那单薄的胸腔倏地就瘪了下去，而后又缓缓鼓了上来。“你去问她啊，要不就去问警察……”他斜瞥了我一眼，转过身栽回床上，态度变得平静而淡漠，像是看透了红尘俗世那般。
我们各自沉默了几分钟，好像彼此都知道，此时继续对话，定会大吵一架似的。
我卸下书包放在床尾，一屁股坐在旁边的一张旧木椅上，坐得它吱嘎乱响，差点儿散了架。待椅子恢复了平静，我整理了尴尬且愧疚的情绪，主动开口向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刚才……有点儿激动。”
他没接我的话，半晌，漫不经心的说：“房东还说了，她还有个女儿，在淡江大学读书，比你大一岁，一般周末都会回来住。还说，她女儿脾气不太好，日后如果有冲撞到你们姐弟的地方，烦请见谅。这个房东讲话像讲课本一样，烦死啦。”
“还有吗？”
“大概就这些啊，记不得了，等我想到再跟你讲吧。喂，田渔音，我肚子很饿啊。”周成玉再次从床上爬起来，皱着眉头定定的望着我。
“叫我姐姐。”我故意板起脸瞪着他。
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你这样很没有礼貌，会被别人笑的。”我气得咬起嘴唇。
“不要！”他一边继续摇头，一边无赖地回应我的愤怒。
“那就饿着肚子吧，一起减肥！”
“喂！我们两个人加起来有一百斤吗？还减肥？”周成玉再次从床上跳起来，这次换作他一脸的忿忿。
“我 90，你呢？我看你最多 70 斤。”我挑着眉毛轻飘飘地说，心想，这回还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哎呀，你这个家伙真的太讨厌了！你管我多重啊！多管闲事！”我这招果然有效，周成玉竟然开始脑羞成怒。
“你不叫我姐姐，就没有驴肉火烧吃。”我双手抱起肩膀，向上扬着嘴角，得意的威胁道。
“我就是不要叫你姐姐，就是不要！你把我饿死吧！”他也端着胳膊抱在胸前，扭过身子一副毫不示弱的模样。
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倔犟的模样竟然跟母亲如出一辙，说他不是母亲亲生的，我还真有点儿不信。
我们两个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儿，直到两颗肚子饿得轮番敲起锣鼓，房间里冰冷的氛围才得以缓和。
咕咕，咕咕。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在昏暗静谧的阁楼里，显得那么突兀，那么尴尬。在一阵绵长而清脆的“咕咕”声结束之后，他率先憋不住笑了两声。紧接着，便是我的笑声。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各自傻笑了好一会儿，笑到眼泪都几乎飙出来，他方才喘着粗气对我说：“小鱼，我叫你小鱼，甜姐同我也是这样叫你的，我觉得好听。”
小鱼。
已经有好几个月，没听到有人这样称呼我了。母亲在电话里头也没有这样称呼我，她把我的名字叫得疏离而生硬，我还以为她没那么爱我了呢。
“走吧……吃驴肉火烧去。不过只能吃这一顿啊，我们以后要节省了。”我拉起他脏兮兮的手，算作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