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阳光太过强烈，徐宴行狭着眼梢，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冷峻的轮廓却让他显得很不好惹。
沈雾怔了瞬，乖乖躲到他身后。
江清濯还在试图挣扎，边挣扎边说：“你谁啊，多管闲事！她是我女儿！”
徐宴行目光在他那张脸上落了落，确实与沈雾有相似之处，想了想，松开了江清濯。
江清濯揉着手腕，恼火地瞪沈雾：“你就这么看着？”
沈雾寒着脸扭头。
这时大堂经理带着保安员出来了，还有经过的顾客，纷纷停在门口看热闹。
场面有些难堪，沈雾低声说：“徐总……我们走吧。”
她脑袋垂着，徐宴行看她眼，什么也没问：“走。”
两人很快上了停在酒店门口的G63，上车后，徐宴行系安全带，设置导航，而沈雾始终沉默。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晴空万里。
沈雾眼神直愣愣望着前方，感觉到视野里出现团团光圈，心里却翻涌着难言的情绪。
她不想承认那是委屈。
沈雾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
初二那年暑假，她去江清濯家要抚养费。
那时候沈美英和江清濯各过各的互不打扰，算是最和平的一段时间，尤其沈雾即将初三，江清濯还会关心她的成绩。
所以去江家的时候，江清濯留沈雾吃饭，她也答应了。饭桌上齐秀芹没作怪，江清濯也给她列了不少辅导书籍名单。
等要回家的时候却下起了雨，雨势很大，浇得外面的世界黑漆漆一片，江清濯说送她去车站，顺便接下辅导班回来的齐羽恬。
记忆里的那段路好远，沈雾沉默地跟着江清濯走了好久好久，当她酝酿半天打算找点话题的时候，江清濯却看见了在便利店门口躲雨的齐羽恬。他撑着大伞跑过去接她，然后同沈雾随意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领着齐羽恬回去了。
那把江清濯塞给她的卡通雨伞，最后被沈雾丢进了垃圾桶。
那是他给齐羽恬买的，她讨厌那把伞，更讨厌那样的父亲。
深呼吸一口，沈雾把脸撇向窗外。
车厢内安静异常，沉默将气氛弄得逐渐尴尬起来。
直到一张洁白的纸巾被递到面前。
“妆花了。”男人声音平静又冷淡。
“……”
沈雾一言不发接过纸，在发红的眼圈处小心翼翼按了按，纸上沾了点闪烁的珠光，沈雾把纸折了折，攥在手里，“谢谢。”
徐宴行没说话。
过会儿，莫名地轻笑了一声。
沈雾转头，男人靠着椅背，单手松弛地搭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带了点往日在公司没有的懒散。
很不同的感觉，让沈雾不太习惯。
听见他说：“有时候我怀疑，你的胆小是不是装的。”
……是调侃吗？
沈雾默了默，视线黏在掌心的纸团上不肯挪开，“您都听见了？”
“嗯。”
“我不胆小，也不泼辣，刚才那是特殊情况。”
“嗯。”
什么嘛，这么拽……
沈雾抿了抿唇：“刚才谢谢了。”
“客气，”徐宴行淡声问，“你怎么样？”
沈雾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耽误了您的时间。”
“待会儿别叫您，也别叫徐总，小心露馅。”
“哦。”
沈雾垂着脑袋看裙摆上的图案，以为徐宴行或许会问一嘴自己和江清濯的矛盾，但她想错了，徐宴行并没打探她私事的闲心，见她情绪稳定后，便启动汽车驶离了酒店。
G63平稳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冷气温度适宜，沈雾望着窗外飞快倒退的街景，逐渐开始发饭晕。
等到车停时沈雾睁眼，望着窗外热闹的街道愣住：“……商场？”
徐宴行已经熄了火，解开安全带道：“时间还早，我先处理点工作。”
可是处理工作为什么来商场？
沈雾一脸懵，跟着男人进了商场一楼的奶茶店。
店里人不算多，空气里能闻到清甜的茶香味。徐宴行领着沈雾走到点单台，先问沈雾喝什么，又让服务员推荐甜品。
沈雾要了份生巧慕斯，要了杯多肉葡萄，问徐宴行的时候，他习惯性地点单：“美式。”
服务员微笑：“我们没有咖啡，您要不要看看这边的果茶？”
徐宴行这才扫了眼菜单：“那就柠檬水。”
沈雾心生诧异。
既然喜欢喝咖啡，干嘛不去咖啡店？
不过她只想了那么一两秒，等拿到果茶和甜品后，心思便全在吃上面了。
期间徐宴行打了几个电话，有公司的，也有其他分店的。最长的一通接了很久，怕声音扰人，他直接去了门口。
接电话的时候偶尔他会回头看一眼坐在窗边的人，她喝饮料很慢，眼睛亮晶晶的，开吃慕斯前也仪式感十足，没忘拿手机先拍照。
看样子已经完全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徐宴行转回头，扯唇笑了下，同听筒对面的人道：“可以，就这么办。”
在奶茶店待到五点半，两人才离开。
沈雾不知道接下来的目的地在哪，但上车不过二十分钟，徐宴行就把车开到了上次明初晓带她来过的酒吧门口。
这个点酒吧还没正式营业，门口也不像上次那样有彪形大汉守着，沈雾探头望了望，不解地看向徐宴行。
“朋友的店，直接进去就行。”徐宴行在泊车区停了车，酒吧里很快有人注意到，小跑着迎出来。
徐宴行把钥匙递过去，带沈雾往里走，边走边说：“今天有人在这开生日party，如果没有可聊的，跟着我就好。”
沈雾点点头：“好。”
进了酒吧，走过一段走廊，吧台那边已经有酒保在做营业前的准备工作了。
灯陆续亮起，徐宴行径直往楼梯处走，沈雾在台阶前停了停，向走廊深处张望。
“怎么了？”徐宴行问。
“想去洗手间。”
“找得到路吗？”
“……嗯。”
光线太暗，只觉得男人唇线似乎是扯了扯，“去吧，我等你。”
沈雾快步往深处去，徐宴行摸出手机，靠在墙边查收微信。
楼梯上方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他掀眸睨一眼，低头继续回复工作消息。
周昂扶着眼镜走到近前，一脸稀奇：“下面人说你过来了？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徐宴行：“不是找你，过来参加生日party。”
“生日party？”周昂惊讶，“罗雪芙？她是你朋友？”
“不算朋友，只是认识。”
刚说完，正主便出现在了楼梯上。
罗雪芙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字领的上衣配短裙，与日常中的优雅知性大相径庭。她踩着亮闪闪的高跟鞋走下来，满脸喜色：“徐先生，你过来了。”
走到面前时注意到周昂和徐宴行熟稔的姿态，更吃惊：“周老板也跟徐总认识？”
周昂笑：“这不巧了么，我俩发小。”
罗雪芙莞尔道：“那正好，周老板也一起赏个脸，陪我过个生日？”
“行啊，走走走。”
“你们先去，我等人。”
“等谁？”已经走上两步台阶的周昂重新转身回来，“你带了朋友？”
徐宴行笑了下，神色竟带有一丝与他风格迥异的柔和。
这柔和显然不属于周昂或者罗雪芙，罗雪芙的雷达立即发出警报。
沈雾洗完手，在洗手间稍微补了点妆，这才往外走。黑色调的走廊格外深沉，楼梯处的灯光下，照见徐宴行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似在跟人说话，姿态从容慵懒，沈雾目光往上，便看见站在台阶处的罗雪芙。
脚步顿住，会面发生的猝不及防。
她下意识去看徐宴行，刚好对方也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沈雾立即领会到今天这场戏的目的，于是安静等待着徐宴行的指示。
片刻后，男人长臂一伸，朝沈雾勾勾手，嗓音清冽低沉：“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