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出声说：“那个女的好像喝多了，要不要去看看啊，待会儿被人捡尸了怎——”
叶钊蹙眉，“你在哪儿学的这些话？”
他平时都是和和气气的，忽然露出这种表情，怪凶的。
“我多管闲事了……”山茶试图让话题回到正轨，“他们说的是真的，你会俄语？”
“嗯？”叶钊夹了块年糕，抬眸看她，“他们开玩笑的。”
山茶有些失望，“喔。”
“你会俄语？”
山茶一下笑了，“不会。”
“那你想学么？”
山茶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小伙伴总会对她的蓝眼睛感到新奇，然而除却这双蓝眼睛，她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
她不了解俄罗斯，不了解那个给予她蓝眼睛的母亲。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成长过程中这个问题始终困扰她。
她是这座城的山水孕育出的女孩，是姑姑的幺儿。她将其当作信念，才能获得一些身份认同。
山茶看着叶钊，“大舌音很难。”
“有什么难的，全靠技巧。”大超西语专业的，一面比划一面发出音节。
大家都笑了。
山茶刚入学的时候，被各大社团围堵，诚挚邀请她入社。大超当时作为音乐社的社长负责招新，没少烦她。虽然她哪个社团都没加入，两人却因此结识。
大超的摇滚乐队在学校里颇有些名气，乐队的主唱兼键盘手就是他的女朋友。他苦苦追求两年，上学期才领到男朋友身份。他筹备了浪漫告白，蜡烛在林荫道圈成心型，乐队齐齐站在后面。主唱换成了他，鼓手是从音乐社抓来的壮丁，键盘手的空位由山茶补上。
山茶不喜欢这种大场面，看在好朋友和三顿自助餐的份上才应下。在她看来，那天别提多糟糕了。大超把 The Darkness 乐队的《Love Is Only A Feeling》生生唱出了死嗓的感觉，鼓手有一节全是纰漏，更不说围观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索性告白成功了，女孩万分感动，哭成了泪人。
没过多久便是大超的生日，有了女朋友，生日成了隆重的节日。派对上大家玩得尽兴，男男女女没有顾忌，肢体语言都很亲密。
山茶嫌吵，想提前走，靠在大超耳边讲话，他女朋友对此很不高兴，一直记到现在。
爱情具有排他性，山茶十分理解。她们两人不对付，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性格。
大超原本极力主张山茶加入他们的乐队，由于女朋友的反对不了了之。
一席话下来，大超喝了不少酒。酒后吐真言，他摸出手机，给女朋友打电话求和。
“青春啊。”秦山感慨，“大钊，我们确实老了。”
山茶悄悄看向叶钊，风吹起他发梢，他淡笑着，眼角细褶仿佛生活留下的痕迹。
大超女朋友没有接听电话，他抹着眼泪诉苦，显然有些醉了。秦山宽慰他，两人从感情说到乐队。
他今后就想做乐队，除此以外什么也不想做。
大超与秦山都是理想主义者，这正是山茶身上没有的东西，因此她才会被他们感染，被他们吸引。
山茶默默听着，从盘里余下的残渣挑出调味用的豌豆堆在盘角。叶钊见了，不知怎么学起她挑拣豌豆。
两人对视一眼，夹菜的速度却都变快了。
大超和秦山谈论着艰深的哲学议题，到底要成为怎样的人。山茶搭腔说“不做人最好”，秦山转头一看，发现两个盘子里的堆砌豌豆小丘，笑道：“你们太无聊了。”
“有来生之类的做块石头最好。”山茶说着用筷子敲了敲旁人的筷子，抬眉说，“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