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个又一个的字，像炸弹一样在贺砚礼脑海里炸开。
似有人拿着一把刀，在连血带肉地剜着他的心脏。
铺天盖地的痛苦将他整个人席卷。
他用力捂着胸口，想以此来缓解痛苦，颤抖着张开嘴，却发现自己竟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边，似乎还有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些什么。
他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只剩下“器官捐献”和“癌症”几个字。
他不知道......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舒舒该有多么绝望。
她明明是个那么怕疼的人。
连生病打针，都要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才敢让护士动手。
贺砚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殡仪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的家。
回到家，回到了有纪南舒气息的地方，他才有了重新喘息的机会。
思绪也渐渐回拢。
刘姨走过来，看着他抱着个裹着一层黑布的方盒子，习惯性想要接过来，“这是什么，我拿去放着吧。”
而后，又疑惑问：“对了，你不是去找南舒吗，南舒呢？”
“舒舒啊......”
贺砚礼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更加用力了，垂眸看着骨灰盒的眼神温柔得近乎病态，“她就在这里啊，我带她回来了。”
“什么？”
刘姨没反应过来。
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带掉了那层黑布，骨灰盒上赫然刻着三个字：纪南舒。
刘姨惊得往后退了几步，再开口时，声音都在发抖，“南、南舒......出事了？”
他们结婚后，就是由刘姨照顾。
对刘姨来说，纪南舒是个再好伺候不过的人。
没什么要求，也没什么脾气。
更多的时候，她没把刘姨当佣人，而是长辈。
久而久之，刘姨也跟她处出感情了，把她当自家晚辈心疼着。
猛然听说她的死讯，难以接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贺砚礼眼底一片猩红，血丝遍布，“是啊，您也不相信吧。他们说，她癌症晚期去世的，但是她......从来没和我提起过。”
“一个字都没提过。”
他垂眸，声线发颤，艰难地拼凑着完整的语句，“他们还说，她、她捐献了器官，刘姨......她一个三十不到的小姑娘，她捐献什么器官啊......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刘姨，您说，她到底有多埋怨我，才会什么都不告诉我。”
贺砚礼上了楼，小心翼翼地把骨灰盒放到床头柜上。
手机突然弹出待办事项提醒。
——拆舒舒的礼物。
他脑海中划过一丝清明，什么都顾不上，飞快跑进书房找出纪南舒送的礼物。
打开的那一瞬间。
贺砚礼就懵了。
——器官捐献证书。
证书上的几个大字，赫然闯入他的视线。
令他如坠冰窖。
他抖着手指，拿起贴在证书上的便利贴，是纪南舒那手漂亮的簪花小楷。
——是我自己的选择，别迁怒于任何人。
没想到，到最后。
南舒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叫了。
如果不是怕他迁怒，她恐怕连这句话都不会给他留下。
贺砚礼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不明白，她怎么会这样绝情。
十年的感情啊......
感情。
这两个字在心里划过的一瞬间，贺砚礼似抓住了什么关键。
南舒......
向来是最重感情的。
能让她这么决绝的，也只会是......
他看着手中的捐赠证书，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似乎是初雪那天，他着急忙慌地出门去找南舒，南舒回来时，手里就拿着这个了。
只是，他没有注意去看。
他当时的心思，在什么上面呢。
他拼命去回想。
不知想到什么，他倏然瘫坐在沙发上，崩溃地哭了出来，肩膀也止不住地颤抖，似有什么东西裹挟着水汽穿胸而过。
连带着他那颗心脏都被撕扯出来，疼得他痛不欲生。
他那天，刚和宁穗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结束了一场刺激的情事。
回家洗完澡出来，又收到宁穗穿着情趣内衣的裸照。
但当时急着去找南舒，杂念暂时压下去了。
冲下楼换鞋子时，看见南舒回来，那股见不得人的念头又卷土重来。
南舒当时说了什么。
他好像都记不清了。
或许，他哪怕有那么一点的心思在南舒身上，当时就会发现南舒手里拿着的是器官捐献证书。
南舒也不会这么绝望的离开了。
他错得离谱。
想着想着，突然有很多个瞬间，如电影画面冒进他的脑海，一帧帧闪过。
南舒向来温柔包容的人，问他能不能把宁穗调离总裁办；
用器官捐献证书为礼物的时候，说他肯定会喜欢；
一声不响去洗掉了他们的情侣纹身；
项链被宁穗拿了，她没哭没闹，只说她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
她问他，人心是不是很复杂的东西......
贺砚礼弯着腰，面色苍白，眸底惨红一片，只剩支离破碎。
她知道......
她早就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背叛了她。
却一声不吭，只静静看着他在家里和家外之间，游移不定。
他还自以为隐瞒得天衣无缝。
贺砚礼不敢去想，南舒在生命尽头的时候。
他在和别的女人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