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屋内一片死寂。
凤妍不可置信地看着夜启净，掩在被子下的双手用力攥紧了颤抖。
“你再说一次？”
夜启净眼神闪躲，再问不出第二次：“我……我随口一问，既不是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凤妍与他是三百年的夫妻，他心里所想，她会不知道吗？
“你不是随口一问，你是认定了我要置碧落于死地。恐怕不止你，父王、母后、还有麟儿，都这么认为的吧？”
夜启净语噎一瞬：“不是的妍儿，我们也只是关心你。”
凤妍眼眶红起，险些就要讥讽地笑出声。
昏迷前，她听到父王的话。
醒来后，又面对夫君的怀疑。
在他们眼里，若是她没有能给碧落换命的用处，他们恐怕那日都不会救她。
就放任她那样死去，这样，整个凤族都如愿所偿，皆大欢喜。
凤妍别开了头：“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夜启净愣了下：“妍儿……”
“出去！”
夜启净皱起眉，似乎很是不满，但终究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待房门一关，凤妍的眼泪便落了下来。
即便已经失去大半记忆，但那些残余的记忆还是会让她无法控制地感到心痛，感到委屈，感到无力的愤怒。
她用力擦去，这是她最后一次因为他们难过。
只剩两日了。
凤妍额间的金印又烫了一次。
父王、母后、夜启净、麟儿……很快我就会如你们所愿，彻底消失！
翌日，凤族族人将宫内宫外装饰得更加喜气洋洋。
凤妍虽已不在意，却还是被那满目的大红色刺得眼睛发痛。
她的伤口已经好至七八，惦念着白泽，她转身离开凤族，去了君吾山。
白泽果然躲在君吾山。
一看见她，它就呜咽地往后躲，身上的血干涸了都还没清理。
凤妍叹了口气：“白泽，我知道你不是有意要伤我的，你过来，我能看到你的记忆。”
白泽这才趴在地上匍匐地走近。
凤妍将手掌放至它头上，昨日发生的一切就在她面前展开——
白泽原本在她的院子里歇息，忽然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便见碧落走了过来。
她微微一笑，朝白泽施展了魅惑术。
昨日被操控了的白泽看着像是要袭击碧落，但实则就是要伤害凤妍。
“果然是她。”
凤妍收回手，对于这个结果并不多意外。
至于理由也十分简单，碧落根本不需要换命，所以她必须想办法阻止这场换命仪式。
凤妍扯了扯嘴角，抬手帮白泽身上的血清理干净。
“明日我便要去绝境山了，你如今担着罪名，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不如……你同我一起去绝境山，好吗？”
白泽用尾巴无声地圈住了她的手臂。
凤妍从未想到，最后站在她身边，陪着她的，会是一只萍水相逢的神兽。
待了半日，凤妍离开君吾山，却没有回凤族。
而是去了月老殿。
月老殿的姻缘树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线。
她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与夜启净的那一条，握在手里，沉默地看着。
月老走来与她打招呼：“小凤妍，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这个老头……等等，你要做什么！”
凤妍手起剑落，毫不犹豫地利落切断了自己与夜启净的姻缘线。
此线一断，三生石上刻着的两人名字，瞬间就像堙灭了般化作星星点点散去。
姻缘线连接夫妻两人，一旦断开，两方都能感知到。
所以不消片刻，夜启净就出现在了月老殿。
看着断在凤妍手里已经变成两截，并且开始变灰变暗的红线。
夜启净的心口被剧烈的恐慌占满，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凤妍，你做了什么？”
夜启净慌忙地走过来，拿起那两截红线就往一块系：“你怎么能断了我们的姻缘线？”
凤妍淡淡反问：“上次不是说好了？你和碧落成亲，我们先断了姻缘。”
夜启净红了眼：“那都是假的，是作戏，我们根本就不用这样做！”
可不论他怎么用力，红线最后都会散开，那个结永远变不成一条线。
不远处的月老叹了口气：“别系了，我那红线是随便就能系上的吗？”
夜启净动作一顿，眼眶有些红了：“那怎么办？”
月老抚了抚长长的胡须：“只能重结姻缘。”
夜启净立刻抓住了凤妍的手：“凤妍，我们重结姻缘，现在就重结！”
凤妍平静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一条红线。
见她不说话，夜启净更加不安。
他把凤妍带回凤族，却在院子里见到夜麟正在哄碧落开心。
他眉宇一拧，将夜麟叫了过来：“麟儿，你娘亲受伤，你可有在榻前尽一点孝道？！”
夜麟怔了怔，连凤妍的眼睛都不敢看，别开头很小声道：“娘亲凶，碧落姨姨温柔……我喜欢和碧落姨姨在一起。”
夜启净眉心更紧：“你——”
碧落这时温柔开了口：“启净哥哥，麟儿还小，是我不好，我知道自己体弱可能无法有孩子，所以就将姐姐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亲近了些。你怪我吧。”
看着碧落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夜启净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再说。
而凤妍轻轻一笑：“既然他喜欢碧落，就让他多和碧落待着吧。”
反正等到明日，夜麟也能真正认碧落当娘了。
至于凤凰涅槃，这场美梦他们注定做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