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有为不说话了，只眯着眼睛看着她。
沈霓却反而笑了一声，“怎么不说了？”
“沈霓。”
眼看着气氛僵硬，赵敬尧到底还是站了起来，拉了拉沈霓的手。
沈霓却没有让步，“你不走是吧，行，那我走。”
话说完，沈霓也转身准备走。
赵敬尧刚要追上，庄有为却慢悠悠的说道，“哟，不愧是做了几年大小姐，这底气就是足。”
“但是沈霓，做人可不能忘本，当初要不是我的话，你早就饿死了，哪有力气在这里指手画脚的？”
“现在倒是转过头来嫌弃我没用了？我告诉你沈霓，我是念在我们父女一场的份上，不想把话说的太难听而已，你要真这么不讲情面，就不要怪我把你之前的那些事都说出来！”
庄有为的话说完，沈霓的脚步也慢慢停了下来。
然后，她转过头。
庄有为正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脸上是明显的笃定。
沈霓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有自信。
他自认手里有张王牌——那是沈霓不堪的、不能提及的过去。
所以他认为，面对他，沈霓就只能低头妥协。
但让庄有为没想到的是，此时沈霓看着他，反而笑了一声。
那莫名的笑容让庄有为的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时，沈霓已经说道，“我之前的什么事？差点被你强暴的那件事吗？”
沈霓的声音很平静。
但谁也没有看见，她那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紧紧的握了起来。
因为用力，指甲在掌心中直接断裂，刺痛感从指尖一路传递到了心脏。
就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疯狂的剜开这些年她长出的新肉，在她内心深处挖出了那一块已经腐烂发臭的伤口，丢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赵敬尧立即看向了她。
他的眼睛瞪大，原本就站不太稳的身体甚至猛晃了一下！
这餐厅的人并不算多。
但也不少，此时沈霓的话就好像是一颗炸弹，直接在人群中炸开！
沈霓可以预见，明天……哦不，今天晚上这个消息就会在圈子里传遍了。
周围是一片哗然，但庄有为都是不说话了，脸色倒是十分难看。
“现在，这件事已经不算是新闻了。”沈霓忍着内心的灼痛，深吸口气后，继续说道，“所以，你也不要再想着拿这件事威胁我了。”
沈霓一口气把话说完。
她原本还以为，说完后她能如释重负。
但事实上，她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话说出口的瞬间，她甚至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满身酒气的男人，狰狞的 面孔，还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
这一切，就发生在那件阴暗潮湿的房间中。
如今想起来，就好像被绑在木桩上的小象，每拉扯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赵敬尧那看着自己诧异、又隐隐带了几分嫌弃的眼神更是让沈霓感觉呼吸困难。
并不是因为他是赵敬尧。
仅仅是因为……那眼光她太熟悉了。
——她回到桑家的时候，他们不都是这么看着自己的吗？
而沈霓知道，很快……所有人都会用这种眼光看着自己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如此。
哪怕这件事说出来，谁都知道她是受害者。
但那又如何？
连她亲生的母亲都无法接受和嫌弃自己，更何况是其他人？
沈霓也没有继续在原地让他们看笑话，只朝赵敬尧看了一眼后，直接转身就走。
“庄月！沈霓！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贱人！”
身后传来庄有为暴跳如雷的声音，但沈霓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脚步也更加快了起来。
她原本是想要直接拦辆车就走的。
但等她走出餐厅才发现这边距离马路还有好长的一段距离，而能来这里的人非富则贵，根本不需要出租车。
所以此时空旷的路上，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沈霓原本是想要拿出手机叫网约车的。
但等她拿出手机后，却发现自己的手指颤抖的不像话。
单是解锁这一操作她就用了好几分钟。
当她好不容易打开手机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找不到打车的软件了。
大脑一片空白，手指也依旧在剧烈的颤抖着。
就在这时，一道车光突然打在了她的身上。
沈霓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直接往后退了好几步！
车后座的人倒是很快降下了车窗，“上车。”
他的声音还是毫无情绪。
但沈霓知道，刚才她在餐厅中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他不可能不知道。
那些话……他肯定也听见了。
沈霓看着他，想要从他的眼眸中看出一点点的诧异，哪怕是厌恶和嫌弃。
但是，没有。
他那看着她的深邃的眼眸中，依旧没有多余的情绪。
沈霓不知道是因为他当时已经诧异过了，还是……他真的不在乎。
她就站在那里没动。
闻瑾年的视线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后，又慢慢垂了下去——她的手正紧紧的握着手机。
因为用力，手背上甚至都有青筋暴起。
闻瑾年抿了一下唇角后，终于还是下了车，将她的手腕一把扣住。
沈霓倒是没有挣扎。
包括当他带她上车时，她也没有任何抗拒。
刚才站着不动，似乎仅仅是……不知道该如何做一样。
车门重新关上的这一刻，闻瑾年就将她的手松开了。
而沈霓似乎也终于在这个时候恢复了冷静。
她往另一侧的车门靠了靠，再扭头看向了窗外。
闻瑾年刚才还握着她的那一只手就这么慢慢收紧了。
沈霓今晚是化了妆出来的。
头发按照往常的习惯扎了个低马尾，但此时已经有些乱了，耳边有碎发落了下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车窗外，就好像是一个冰冷平静的雕塑。
只是她那眼角的猩红骗不了人。
可明明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依旧没有在他的面前掉下一滴眼泪。
闻瑾年当然还记得，上一次她在秦墨的怀中，哭得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闻瑾年沉了眼睛，正准备说些什么时，沈霓却先开了口，“谢谢傅总了，麻烦把我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就可以，我自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