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茗定定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说。
“从前你执意出谷，有想要相随之人，我不好阻拦。”
“可如今你回来了，我也想要好好照顾你。”
时茗忽然有些难过了。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心中的那些痛意。
“兄长，现在说这些话太早。”
“若你知道，师傅是因我而死的……”
时茗能感觉到身边的江入年身体僵硬了。
她没敢再看他，只将那些前因后果缓缓说出。
“我的身世……我从小便是个孤儿，被兄长你捡回云绝谷。”
“师傅却在信中告诉我，我可能是东巫族仅存的血脉，而师傅，也是因为与追踪我的人对上了手，才身受重伤，提早离世……”
江入年亦是沉默良久。
如今说出这些，她心中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
时茗盯住两人交握的手，就算下一秒他要松开，反手给自己一巴掌，她也能接受。
良久，江入年涩声道：“至少，师傅不曾怪过你。”
“况且，你挂着个东巫族的名头，如今这世上，也无人能证。”
“你能回来，于他老人家而言，也是最大的心安了。”
于我也是。
冬风吹来，将时茗脸上的热意散去些许，心中的那些郁结，好像也悄然散去。
人世浮生，因果有解，纠结于过去已发生之事，不如好好想想，如今的自己能做什么。
额发轻掠，纷飞的发丝间，时茗抬起眼。
看见暖红火光下，江入年冷冽眉眼之上的温柔又坚定的神色。
从前，她也在灯笼之下与一人定定相望。
那时，他明知是死局，仍叫她前往。
而如今，江入年看她，珍视不已，他说，还能回头。
迢迢路远，终有安心归处。
……
天元三年，四月。
又一年春，谷中桃花绽放，开得盎然。
京城却忽有消息传来。
“武帝楚霁将存着狼子野心的世家大族皆置于自己的管控中，皇权空前稳固，晋朝向荣，百姓安居乐业。”
与此同时，还有个骇人的、却被人津津乐道的皇室‘秘闻’。
“武帝欲于皇陵内自刎，为了与自己早死的心爱女子殉情，被侍卫飞身拦下。”
时茗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又是山高路远的，还能听到楚霁这人的消息。
她有些不安地咬住食指的骨节。
皇室秘闻能传到民间，定是楚霁有意为之。
此事于皇帝而言，已是一件骇人听闻的丑事了，楚霁却……
时茗心中莫名有些不安，难不成是自己的“尸体”让他发现什么端倪了？
当年，她服用假死药前，料定自己的“尸体”会出现在满春院，便让云觉晚一步走，在那处候着。
云觉也抓好了时机，用另一具女尸交换。
人皮假面是听雨阁内的高手制作的，那女子身材也同自己相仿，理应不会有破绽才对。
时茗皱起眉头，又松开。
况且这都快三年了，早该化成一捧灰了。
“殉情”“自刎”，这词与楚霁沾边哪哪儿都怪异。
两世了，时茗看不透他，却也知此人自私惜命，怎么可能会因为和自己的情爱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情。
时茗多有构想，也知上一世自己身死，也许不是楚霁手脚。
不然也不至于这一世，被同样重生回来的楚霁派人看守保护起来。
可她，也确实因楚霁而死。
这一世，楚霁叫她心死，也是事实。
往日那些情浓的誓言，都成了虚情假意的许诺，只是让自己心甘情愿为他肝脑涂地罢了。
无论如何，时茗只愿不必与楚霁再相见。
……
夜里，雏壹慌慌张张地跑到江入年屋里。
“师傅！茗姐姐她！”
小姑娘一时连话都说不清。
江入年听见是时茗的事，眉眼松动些许。
“别急，慢慢说。”
雏壹狠狠咽了口口水，说：“茗姐姐喝醉了……”
“嘴里好像还说着什么，‘救我’、‘好痛’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