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谷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中乱糟糟的事情交织在一起，熬到丑时才迷迷糊糊睡下。
仿佛刚闭上眼睛，就听有人在唤她。
“谷栗，别睡了快起来。”
谷栗揉了揉耳朵翻身继续睡，下一秒鼻子就被人捏得透不过气。
她被迫大口呼吸，费力地睁开肿胀的眼，仰头望去，只见赵氏挽着袖子站在炕沿边。
“娘，你怎么还不睡？”
“还睡呢，这都什么时辰了，谢忱都要和你爷出发了。”
一听要出发，谷栗猛地翻身坐起，由于动作太快差点没一头栽到地上，幸好赵氏扶了她一下。
“你这孩子好好得富贵不知享，非逼着你爷去退钱，你知这机会多难得呀。”
谷栗推开赵氏低头找鞋，穿好后，三两下将散乱的头发绑起，提步出了屋子。
谢忱高大的身体站在屋檐下，显得房子都矮了半截。
精神头还可以，只是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谷栗提步上前，一字一顿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待谢忱搭话，就见谷老头从灶房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玉米饼，将夹着咸菜的塞进谢忱手里。
“不让你去，你非去，这不听话呢。”
“爷，你就让我跟着吧，我不说话还不成么？”
谷老头拗不过她，皱眉咬了口玉米饼，“去洗漱。”
“哎，”谷栗应了声跑到井边。
水中倒映吓得她尖叫出声，马铁蛋这瓜娃子，真往脸上招呼呀。
谷栗忍着丝丝疼痛，胡乱地往脸上撩水，甚至都来不及擦就跑回谷老头身边。
“走吧。”
“头发，”谢忱好心提醒。
“哦，影响不大，莫要耽误时间。”谷栗湿乎乎的手，胡乱捋了两把碎发。
谷老头嘴角抽了抽，转头地对着灶房喊，“谷穗拿个饼子出来，夹点咸菜。”
“哎，”灶房内的谷穗应了一声。
很快，玉米饼递到谷栗面前，自从上次闹得不愉快，二人已经很久没说话了。
谷穗想说些什么缓和关系，可半天也找不到话术，直到谷栗坐上牛车走远，她还站在原地。
她上次说话好像重了些，都怨谷栗说二牛是骗子，才让她口不择言。
牛车晃晃悠悠往村口走，早起下地的村民窃窃私语，“听说了么，马壮被谢忱打了。”
“又被打了，这次因为什么。”
“没原由，话都没说直接动的手。”
“嗨，以前打人不都有个由头么？这上来就动手，他属疯狗的么？啧，你拽我干什么。”
啪，鞭声在空中炸响，吓得说好之人一激灵，转头就见谢忱坐在牛车上冷眼望他。
说话之人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后退半步将路让开。
谢忱轻笑一声，“再听一句，这鞭子就落在你身上。”
二人吓得连忙点头，半句话不敢多说。
出了村口，牛车调转方向往大杨村走，谷栗捧着玉米饼慢吞吞挪到谢忱身前，“谢谢。”
谢忱不自在地抖了抖缰绳，“不知你在说什么。”
谷栗勾起抹笑意，咬口玉米饼努力咀嚼着。
谷老头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一圈，最后停留在谢忱身上，若有所思。
路上两边麦田随风摇摆，初升的太阳洒落下来照的人身上暖暖的。
牛车顺着主路转向分叉口，谷老头调转身体面向前方，为谢忱指路。
齐家在大杨村格外显眼，二进得宅子挂着人字瓦，高大的门头下方有对抱鼓石，就连大门都要上三个台阶才能敲响。
谷老头面色凝重，转身发现谷栗要下车，忙伸手按住她，“你坐车上，我进去就行。”
谷栗动作一顿，不进去那她岂不是白来了，“爷......”
“爷什么爷，自己长什么样不知道，老实坐着。”
谷老头用力揉了把脸，扯动两下嘴角，望着与墙同高的木门，踌躇半晌不往前迈一步。
谢忱将牛车拴好，走到谷老头身边，“我陪你进去。”
“陪什么陪，我自己一个人就行，谁也不许跟着，”谷老头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某种决心，步伐沉重地往齐家走。
说来也巧，他刚踏上台阶，齐家院门就由内打开，三四个人簇拥着位四五十岁男子走出。
“呦，这不是永安村的谷老头么？怎么将你孙女送过来了，”齐财主说着话就往谷老头身后望。
见不远处停着辆牛车，车旁站着位身材婀娜的姑娘，虽没看清长相，但这身段让他见之欣喜，只是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齐财主表情复杂，常听管家说谷老头孙女傻，但长得漂亮，如今只看见傻，漂不漂亮还不知。
“上次你跪求我，让我宽限半个月，今日可是来签纳妾文书，”
齐财主走下台阶，迈步往谷栗方向走，买卖总要看一眼才放心。
谷老头拦在齐财主身前，弓着腰扯起干涩的笑，“齐老爷，我那孙女怕是没福享受妾室生活。”
“嗯，你这话是何意，”齐财主定住脚步，眼神不善地望向谷老头。
谷老头硬着头皮掏出三两银子，“前几天去县城，遇见位老道说小孙女命中带煞，克夫。”
齐财主噙着笑盯着他手中三两银子，“当初看你老实又有管家担保，便没当场签纳妾文书，我还容你半个月续祖孙亲情。合着你逗我玩呢？”
谷老头手抖个不停，举着银子不敢放下，“老道的话不敢瞒下，只得如实相告。”
啪，一巴掌狠狠扇在谷老头脸上，谷老头身体不稳摔倒在地。
他慌忙拾起三两银子，顾不得疼痛连忙起身，又将三两银子高高举过头顶。
齐财主手掌在管家身上擦了一把，阴恻恻瞥了眼管家，又将视线转回谷老头身上，“你看我像傻子么？”
谷老头弯着腰不敢抬起，只听上方传来说话声，“我齐家是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么？就算放印子钱也没你这样白用的。”
谷栗远远见谷老头被打，急得往前冲，她本就步伐慢，加上慌乱走起路来和丧尸一般，踉踉跄跄。
褶皱破旧的衣服，顶着乱糟糟打结的头发，精致的脸庞青紫交加，胳膊直直地够着前方，嘴张张合合听不清说得什么。
距离越近，视线越清晰。
眼见这傻子怨毒地冲自己而来，齐财主吓得头皮一阵发麻，颤着音问管家，“这就是你给我找得美人？”
管家也没想到谷栗会变成这样，满眼错愕，“老爷，她她是个美人呀。”
“滚，”齐财主抬脚踹在管家屁股上，手脚并用地往齐家院里跑，三节台阶他踩空两回。
手指刚扒上门槛，脚腕就被一只纤细得手死死握住，随之被一股大力拉回原位。
“啊......放手，快放手。”
谷栗一言不发，顺着齐财主脚腕往上爬，照着小腿肚咔嚓一下。
“啊......”一声惨叫响破天空。
齐财主惊恐转身就要踹谷栗脑袋，若旁人可能吃亏，但谷栗从小咬到大，对方一动她便知要出什么招式。
她先一步压制住齐财主的腿，顺着两条腿往上爬。
齐财主几乎吓得尿失禁，“你们是死人么？快将她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