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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南溪垂眸对上他的眼眸,记忆还停留在他们上一次不欢而散的时候。炑
  他们遇见后,总是闹得不太好看。
  她本以为,历经上一遭,在她离开京北前,总不会再跟他碰面。
  但像是应了他从前那句纠缠不休,不论上次吵得多么凶,如今他却又能心平气和地问她一句,不再坐坐?
  也不问结果,只是将话问出了口,再有了些交集。
  三分醉意,没到让人神智不清的地步,却足够让人以此为借口,将心中的念想只当是以醉话说出口。
  桑南溪私心里想,总不能每次碰面都是针尖对麦芒的。
  她弯了弯嘴角,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笑意却不达眼底:“成啊,那再坐坐。”炑
  回国后,他们第一次如此如此平心静气地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在这一地狼藉里,混着满屋的酒气和一群人惴惴不安的眼神。
  两人的椅子靠得不算近,可眉目流转间,却又好似再容不下旁人。
  周聿白抬眼,替桑南溪拿开了手边的酒杯,开口道:“拿个靠枕来。”
  桑南溪微阖着眼,却依旧能够感受到周围各式各样打量的视线。
  指尖轻点着太阳穴,一圈一圈地按揉,却还是挡不住那种神经紧绷带来的心悸感。
  她酒量并不差,但这三杯酒,实在是喝得急。炑
  “吃过东西没有?”周聿白柔声问。
  桑南溪没应声,只是察不可觉地摇了摇头,荡下的发丝也随着她的动作轻摆。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衣领开到锁骨处,脖颈看着格外修长,绕在颈间的那头黑色长卷发,与白嫩的肌肤形成剧烈的反差,比描绘江南烟雨的水墨画风情更甚。
  隐在领口的那颗小痣,若隐若现,心神意动。
  这些年,他不在她身边,她个性也变温软了许多,看着是挺好欺负。
  周聿白掀起眼皮,轻扫了一眼,窥探的视线纷纷收回,原本颓靡的屋子里都生出几分浩然正气来。
  恰好服务生拿了靠枕进来,周聿白接过绣工精致的软垫,垫到了桑南溪的后腰,又跟身旁的人嘱咐:“煮碗粥来。”炑
  桑南溪靠在椅背上,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舒展了开来,那枚靠枕放的位置恰到好处地缓解了腰肢的酸软。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娴熟亲昵,就算是再没眼力见的人都看得出周聿白对桑南溪的珍重。
  屋内静谧无声,方才那群嬉皮笑脸着说调笑话的人声音有多大,现在头埋得就有多低。
  桌上的策划案沾染了酒渍,洁白的扉页上,那几滴酒印格外显眼。
  听见周聿白翻动纸张的声音,黄朔的瞳孔微震,心都吊到了嗓子眼。
  一直到认认真真将策划案翻到了最后一页,周聿白这才极为轻慢地问道:“怎么?这展览是要给黄家办的?”
  黄朔强撑着几分长辈的颜面,唤他:“聿白,这……”炑
  “我们是来这谈场地的事情的。”坐在下座的李沐安静了一晚,说了这个晚上最完整的一句话。
  周聿白眉尾轻挑,面上似笑非笑:“这合约也签了,布置了一半了,场地还有问题?黄世伯,您这么做生意的?”
  指尖轻点,敲在上好的红木桌上,让人的心一寸寸地往下沉。
  黄朔胸膛起伏的弧度渐大,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其他,连嘴唇都开始泛紫。
  先前还为黄朔马首是瞻的那群人,没人再敢替他说话。
  周聿白要替人出头的意思放在了明面上,这满屋子的人,要求自保,就已经不容易了。
  “我……”黄朔面容憔悴得像是瞬间苍老了几岁,浮于表面的儒雅风流此刻荡然无存。炑
  面对这位晚辈,他竟一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黄朔是靠他妻子发家的,那边能和周家攀上些关系,在外的时候,他总也自视甚高地称周聿白一句世侄。
  黄朔也算争气,随着年岁越大,依靠着他妻子那方的权势地位,他也就越爬越高。
  只不过年轻时候的低声下气,在妻子离世后,黄朔自认为总算是苦尽甘来。
  这些年,酒食肉糜,要是有个看上的小姑娘,使使手段,半推半就地也就留下了。
  原本桑南溪,他也是打算用同样的手段留在身边的,谁曾想,撞在了周聿白的枪口上。
  桑南溪在一旁静坐着,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置身事外。炑
  黄朔的额角冒着汗,身上的衬衫已然被浸湿,弓着腰桑南溪道歉:“桑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先前是我冒犯了,这场馆布置的事咱们合同都签好了,之后您按照您的需求安排就好。”
  倒是难为他,一大把年纪了,这声音倒还挺洪亮。
  桑南溪只当没听到,分外坦然地扭头问周聿白:“粥呢?我饿了。”
  先前那三杯酒,她总没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
  桑南溪不是什么矫情的人,这tຊ势既然都仗了,反正是他周聿白乐意给的,多一些少一些,倒也无所谓。
  周聿白偏头看向她的侧脸,忽地想起两人从前那次分手,重新和好后,有一回她恰巧碰上他训人,事后她捂着嘴在那儿偷笑,一脸鬼机灵的样儿。
  他搓了搓她的脸颊,问她又打什么鬼主意。炑
  小姑娘搂着他的脖子,说:“周先生,跟你在一起我是不是可以仗势欺人啊。”
  以前,她叫他周聿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叫他周先生。
  她那性子哪儿能做得出什么仗势欺人的事儿来,看个动画片都能巴巴地掉半天眼泪的人。
  而且她自从知道他的身份后,就有分寸到了极致。
  从前还总愿意跟他说说遇到了什么难过事儿,现在事关她自己的事情她基本上是一概不提。
  他捏着她圆润的耳垂,明明那么爱漂亮的人,上面却一个耳洞也没有,捏在手里格外舒心。
  老人家总说,耳垂圆润的人是有福之人,周聿白其实从不信那些。炑
  但那一刻周聿白想,他的溪溪,一辈子都会好好享福。
  他俯身在她的嘴角落下吻,缠绵缱绻,分外认真地回应她刚刚的玩笑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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