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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季林烨高考结束,填报志愿的时候报了天体物理学专业,之后被金陵大学录取。
  他读到大三,许橙也上了高二,偶尔回姨婆家能见到陈阿姨,从她口中听到一些关于季林烨的事情。
  听说那所学校的天体物理学专业是全国第一,他连续拿了几年的奖学金,即将作为交换生访问他国。
  高二进入了成绩的分水岭,家长学生们都焦灼于每次的大小考,试图从中能看出什么未来命运的趋势,有些好笑却又真实。
  许橙的教室搬过一次,楼层越来越高,气候近几年变暖后顶楼越来越热,她越来越觉得江城的夏天难耐。
  三十几度的天气,遍布周身的黏意与湿意,在油亮的肌肤上肆无忌惮地爬满,仿若根深蒂固。
  教室内没有装空调,学生们一遍又一遍地用着自己的扇子或是小电扇增加点风。
  历史课代表这节课坐在教室第一排负责监考,讲台上只一名学生,老师因为要开年级组会耽误点时间,先让课代表坐上去。
  课代表叫田尔尔,长得很漂亮,眼睛圆圆亮亮的,皮肤雪白,不同于一般人的肤色。
  高二以后,考虑到参加艺考等因素,学校对于艺术生的头发长度没有过多限制,她是播音生,扎着长马尾穿着校服尤其清新出挑。
  她和许橙这学期前后桌,现在坐在上面,靠近门口的阳光毒辣,人也哗哗地跟着出汗。
  关赏见田尔尔不在位置,从后排凑过来跟许橙一起坐,额外还带了一包擦汗的抽纸。
  呼吸像被持续拴住,额头上的汗水却像扯断线的珠子,哗哗啦啦哗哗的坠下,一泻千里。
  “这鬼天气!”
  话都不想多说几个字,曾增心里憋着火。
  因为天气太热,她又是极度怕热之人,一狠心将自己好不容易能留长点的头发又剪短了。
  不是,她这美术生外出进修回来怎么还要坐课室板凳刷题做小测啊!
  但她不让自己影响到许橙,右手边的女孩正认真做着题目一言不发。
  许橙其实心里也疯狂叹气,但没办法,必经的过程,改变不了只能试图换一个方式看待。
  甘甜与苦,毕竟只是个角度。
  听着窗外的蝉声,空气里那种热莫名带了些狂躁的焦味、柠檬的微酸和黄连的灼苦。
  她微微叹了一声,以为是自己做题做傻了出现幻觉,不禁自嘲。
  还不如说,自己听到空气燃烧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声音断断续续呢……
  第三张卷子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此时,却有一丝轻微的风经过了,她右手旁的窗帘被揭起,似乎在守着她,护着她,阻了烈日,隔了燥热,可又是短暂的。
  许橙心中却莫名有了点不知原由的安慰。
  ————
  下课铃响,卷子早已完成,学生如鸟兽四散。
  许橙没起来,仍旧坐在自己靠近窗的位置上片刻出神。
  随着时间的流逝,对于高考倒计时的数字划分开始,她就对每一次的考试有种不安感。
  那些排名,那些波动的数字,那些评估的话语,还有那一场场的家长会,都让她觉得自己看起来像是坐在教室里握住笔杆掌握着自己的命运,实际却不受控制。
  一条条走廊像一根根传送带,将流水线上的学生分tຊ成三六九等,转到一个地方,便将其塞进一个个抽屉般的教室。
  铃声响了,指令一样地陆陆续续填满了抽屉后,传送带难得歇停一会儿。
  过不久却又听见高跟鞋和皮鞋刺耳的声音,如钻井般频繁轰炸着人的听觉神经。
  似乎是承受不了这种接触地面面积过小的压力,走廊适时地给回痛击,地板顿时火热滚烫起来,烫得鞋底近乎融化,站不住脚的逃跑才让其觉得是一场痛快的胜利。
  学生们作为抽屉里的内容,某些时刻太觉得自己像是困兽、灾难而非稀世珍宝,因为即使是傻子也无法忽视从外面层层透进的警觉。
  如果仔细对比,你会发现人对珠宝的眼神是贪婪的,而并非审视与警觉。
  焦虑的学生们偶尔会感受到,自己是在一个被命名为“潘多拉”的盒子里。
  但明明他们该是未被雕琢的璞玉。
  ————
  田尔尔看起来文文静静高岭之花,实际却是外冷内热。
  她从讲台上一下来,就跟许橙吐槽上面的阳光跟高一军训时一模一样:“正是阳光强烈的时段,晒四十分钟就能黑许多……许橙你看……”
  说着还将自己被短袖隔开的上下臂对比颜色给她瞧。
  她凑近前看:“还真是,黑了一小节……”
  田尔尔一听,脸比苦瓜更苦了:“估计一直快到江城的秋天来临,我都还会像个不小心灌进了巧克力酱里的泥娃娃。”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她听见尔尔控诉有点忘了之前的自己长什么样,现在每天起床对着镜子都只有一双眼睛发亮得厉害。
  许橙被逗得一乐一乐的,眼睛笑眯眯。
  田尔尔看她笑得眉眼弯弯,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跟初中高一时候不一样,许橙现在只有小长假才会回到爸爸妈妈家。
  她习惯了他们次数越发频繁的争吵与打架,她试图劝说的行为和离家出走的勇气都已经被岁月磨灭,她身上因为劝架而留下的伤痕有些好了有些还在。
  她已不再询问自己到底为什么,因为她已从一个人那里知道,不是她的问题。
  不是她的错。
  父母不爱了感情破裂了不是她的原因,父母打架红着脸辱骂对方的一切也不该怪她,她的眼泪和后悔不该用在这些地方。
  “如果他们怪你,别信。”
  “如果他们用言语羞辱你,别听。”
  “一定要记得……”
  “好……”
  ————
  许橙回家的几天,基本不看电视,只是最关注纪录片台今日有没有播出关于天体物理方面的片子,如果正巧赶上,她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连广告都不放过。
  有一回,她看到了一部科普纪录片大为震撼。
  故事从离地球最近的月球开始,一路自太阳系探索到银河系,再遨游至人类所认知的宇宙的所谓“边缘”。
  纪录片中细致地呈现了太阳系八大行星的神奇地貌,展示了恒星是如何诞生的、宇宙的终极命运是什么、其他行星上的生命如何、还有最神秘的黑洞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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