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乡亲们都议论起姜家老太成了偏瘫的事儿,大房的姜大海和赵氏才在家里坐不住了,终于了露面。
他俩刚一进屋。
就见姜大河不仅断了条胳膊,还残了只手,正憋气地躺在炕上睡大觉。
一旁的老太太吭哧瘪肚地哼哼着,直闹着要喝水。
只是任凭她嘴歪眼斜地叫唤了半天,姜大河都没个动静,庄氏更是懒得搭理,只斜睨了一眼就继续给闺女炒芸豆角吃。
姜大海心疼老娘,急地跑过去提溜起水壶,忙先倒了碗水送到炕上。
“娘,水来了。”
姜老太太可算见到水了,她费劲地张着嘴,正要吞下一口。
谁知一口下却烫得她吱哇乱叫,不得不连吐带喷地都洒在了姜大海的身上。
“哇哇老、老大……想烫、死娘是不……”姜老太太话都说不利索了,只能朝儿子瞪着眼珠子。
姜大海也不知壶里装的是热水。
他只好责备地盯了眼庄氏:“弟妹,也不是我做大哥的说你,看给咱娘渴的,要不是我过来,还不知娘这么遭罪呢。”
庄氏一听,就把锅铲扔到一边。
她捏着小细嗓,阴阳怪气道:“原来您也知道自己是做大哥的啊,那正好娘眼下需要人伺候,我又得照顾大河,要不娘就先由您和大嫂抬回家去?”
这话一出,赵氏吓得嘴角一抽抽,她忙捅咕了下姜大海,让他别乱说话。
自打分家之后,大房和二房为了哄走姜老太太手里的银子,便商定好,以后由两家轮流养着老娘。
不许三房插手。
每隔两个月,姜老太太就带上铺盖卷,挪上一次窝。
眼下这又轮到了二房这边,赵氏作为大房儿媳,说啥都不可能把刚瘫了的婆婆往家里接。
赵氏早就和庄氏不对付了,这会儿也白眼道:“弟妹是不是被三房气糊涂了啊,娘最稀罕你跟老二了,就算我俩把她往回接,她也不能乐意去啊,娘您说是不是。”
姜大海觉得没脸,这会儿火气涌上心头,也只能把话茬儿转到三房那边。
“对,这事儿都怪三房那寡妇,她就是个祸害,要不是因为她不听娘的话,娘咋能大晚上的跑去她那破窝,害得摔成这样!”姜大海用力拍打了两下炕沿。
姜大河这时忍疼坐了起来。
“都是那娘们害的,我这胳膊断成这样,以后能不能再干重活都不好说!”他露出狠厉之色。
眼看着娘跟弟弟都遭了殃,姜大海想到自己老大的身份,觉得说啥都得站出来给他们撑腰不可。
不过当然,把娘接回家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替娘出了医药钱……那他更是舍不得。
稍稍一想,姜大海只敢对着三房撒气。
于是他顶着张国字脸,激动道:“娘,二弟,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今晚我就去给冯氏那房子点了,让他们三房也出点血,绝不叫你们白受了这罪!”
姜大河本来还带点儿指望地看着大哥。
可一听要毁那房子,他又急地摇头:“不成不成,大哥你出的啥馊主意,那房子要真烧没了,三房不住了,谁还给我镇压那两个……”
话到一半,他表情tຊ不自然地咳咳两声,又赶紧收住话匣。
姜大海还不知此事。
正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炕上瘫着身子的姜老太太也强烈地晃着头:“唔唔唔、老大啊……那房子可不许动哈,听、听娘的……”
昨天晚上,虽说是她带头要扒冯氏的房子。
可那也不过是唬唬那窝孤儿寡母罢了,给他们添些堵,从未想过要真扒。
区区一间平房是小,可一旦没人再替她二儿子承受怨气,那可不是相当于剜她心肝肉吗。
姜老太太吸溜着口水,偏爱地看着老二。
却不知姜大河两口子从一出医馆,就已经开始盘算咋给她弄到大哥家去了……
“要不这样吧大哥。”姜大河避开了姜老太太的目光。
他眼底闪过狠厉之色,咬着牙道:“我既断了手臂,那便让三房也断几只腿来赔才我,你家里不是刚做了几只捕兽夹子,想要偷摸抓村长家散养的老母鸡吗,你干脆给它们都放到三房门口,替我把三房那窝脏心烂肺给夹残了,那我也算没白受罪!”
姜大海一听,这也是个法子。
反正不过几个捕兽夹的事儿。
赵氏一听自家占不到便宜,还得出力,就想拦着,但姜大海不管不顾非要去。
他把那兽夹子在冯氏门口摆了一排,然后就拉着自家媳妇儿一起,躲在草垛子后面偷摸盯着。
“等着吧老二,大哥这回指定给你出气!”
姜大海两口子在门口蹲了快一个中午。
他俩腿都快蹲麻了,也迟迟没见有人出来,反而还闻到了一股猪肉炖粉条的香味儿。
许久没有吃上肉的赵氏舔了舔嘴唇,吃惊地睁大眼睛:“不是吧当家的,三房他们在吃炖肉?”
姜大海口水止不住地往下咽。
他觉得定是饿出幻觉了,不耐烦地晃头:“想啥呢,三房穷得叮当响,当初分家时咱娘连一块地都没给老三,还是老三走后那寡妇自己咬牙攒了钱,在村里买下块地,她家现在能弄个苞米面糊吃饱就算不错了,哪里还来得闲钱买肉吃。”
赵氏只好忍着馋,安慰自己:“说的也是,咱都吃不起的东西,三房哪里能有,肯定是我闻错了!”
大房两口子顶着大日头,蹲在草垛里快被馋迷糊了,却不知此时的冯氏一家,刚拿香喷喷的炖肉填饱了肚子,那叫一个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