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刀割在贺司瑾的身上。
贺氏总裁,西装革履,纵是老了也风光无双。
可如今他的双眸里再看不见一丝傲气,只是攥紧病例单,泪一滴滴掉落。
张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太太年龄也大了,纵是化疗干预,你又何尝不知道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呢?”
“现在这样体体面面的走了,或许是她最想要的结局。节哀吧。”
……
贺司瑾回到家,家里空落落的。
客厅里还挂着他和我的结婚照,柜台上摆放着我们的全家福。
他娶我并非真心,我一开始便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嫁给他时也并非动过真心,他娶我无非是因为需要一个趁手的工具,而我嫁他是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到属于我的世界。
婚后五十年,他待我也是真心好过。
所以到后面我也以为他忘了陈如语,我也曾犹豫过,留在这全他一个白头偕老的愿望。
可如今才发现我的犹豫是一个笑话。
婚后第六年,我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当时胎位不正,医术也并不如现在发达,医生说一尸两命的风险很大。
那天他穿着无菌服进入手术室,看着一捆又一捆被鲜血浸透的纱布,看着我疼痛难忍扭到一起的五官,他就下定决心握紧我的手,声泪涕下:“晓晚,你一定要撑过来。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了,不要抛下我一个人……”2
那时的他句句真诚,所以哪怕我并不爱他,我也是将他当成可以付诸一生的搭档。
可如今呢,誓言在上。
贺司瑾发觉竟连我生病,他都未曾发觉。
可这些苦难又何尝不是他给我的呢?
我本不想生孩子,是因为他极力想要,我才受了这生育之苦。
我本身体康健,是因为贺司瑾酒精过敏,所以外出应酬时,是我代替他和客户喝了一杯又一杯,才让他的商业版图越扩越大。
也因此我年纪轻轻得了胃病。
最严重的一次,胃溃疡,胃里出血。
医生再三劝告让我别再喝了,可在重要的场合,见贺司瑾左右为难的模样,我还是喝了。
贺司瑾布满皱纹的手捂住脸,眼泪一滴滴留下。
我看着这画面只觉得反胃。
我问系统:“到底要待在这什么时候?”
系统无奈道:“快了,你再等等。”
忽然,门外有开锁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却发现是刚将我送去火化完的儿子贺容森。
贺容森就骨灰坛放在入户岛台上,旋即丧着脸紧挨着贺司瑾坐下:“爸,斯人已逝。咱们都应该要往前过……”
贺司瑾在商场上纵横那么多年,但这是第一次他在一个刚失去母亲的孩子脸上看到伪装。
他在伪装难过。
当然,我也能看出来。
我十月怀胎,他是我身上掉下的血肉。
没有母亲不爱自己的孩子,而我也不例外。
然而到此刻,我却不觉得难过。
失望攒够了,就不会难过了。
此刻,贺司瑾却觉得恍惚。
生下这个孩子时,他不止一次告诉自己,自己的成长过程中,教育有缺失。所以他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走他的老路。
可如今孩子四十有三,从小他上的是国际学校,长大后更是各大院校随他选择,他想要走任何路,他作为父亲都已经为他铺好。
可他的眼里却好像只有利益,并未有过亲情。
他看着这样的孩子,如坠冰窟。
贺容森怔了一瞬,才道:“妈都七十岁了,身死乃常事。但是爸你不同,你身体还健康。陈阿姨对你也还念念不忘,我觉得你可以试着和她相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