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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野连卡丁车都没开几天。
  今天是第一次碰方程式赛车,输是正常的,赢了才奇怪。
  “他发挥很稳,”杨夏顿了顿,“赢……倒是赢了的,就是连撞了好几辆人家俱乐部的新车,具体的受损情况他们工程师还在评估,结果明早出。”
  “凌野现在身上没合约也没保险,可能需要你那边赔个大几万。”
  “没事,”温晚凝松了一口气,从沙发上微微坐直,“那就赔呗。”
  几万块钱对她来说不算多大负担,比想象中的少多了。
  杨夏跟她聊过,职业赛车手这条路和舞蹈乐器一样,都极度依赖天赋和童子功。
  温晚凝有几个练芭蕾的朋友,都是刚会走路没多久就穿上了足尖鞋,从此踏上了龇牙咧嘴抹眼泪的压腿撕胯之路。
  杨夏俱乐部里的那些赛车少年也差不多。
  四五岁的时候,别人还在笨手笨脚挖沙子,这群来自滨江豪宅的公子哥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第一辆定制卡丁车里。
  从幼儿园开始的卡丁车,到十四五岁往后的方程式赛车,再到最后万里挑一的F1,向前的每一步都要经过资本和天赋的层层淘汰,除非有顶豪车队的青训项目赞助,堪称一条用真金白银砸出来的通天之路。
  今天邀请凌野试车的英速,是目前在国内F4赛事中成绩最强势的俱乐部之一,对车辆改装的投入堪称豪横,凌野撞掉的这几万块,估计也就是个剐蹭水平的小失误。
  温晚凝有种捡了钱的庆幸,关心的重点全在另一件事上,“他人没事吧?”
  “撞是没撞出什么事,你放心。”
  杨夏静了片刻,声音里没有半点轻松,“晚凝,你现在能来一趟吗?”
  “英速的领队和体能师还在这里,凌野他叔叔不是个靠谱的人,我想来想去,也就是你能过来陪陪他,咱们一块聊聊。”
  大年前夕,申城下了场小雪。
  太阳刚落山,融化的水汽四散在空中,湿漉漉的冷。
  温晚凝停好车,一路跟着导航横穿赛车场,到达印着英速logo的卡车房车时,楼梯周围聚着七八个男生,探头探脑。
  十六七左右的年纪,穿着制式统一的俱乐部冲锋衣,脚上的球鞋崭新昂贵,被看起来像是领队的中年人拦在下面。
  凌野站在楼梯中间,身上是那身她给新买的白色运动服,小白杨似的挺拔干净,只是头垂着,看不清神色。
  温晚凝远远看了一眼,平复了一会呼吸,抿了抿唇喊他,“凌野。”
  少年迟迟没有回话,在她握上楼梯扶手时,才抬头冲她看过来。
  他双眼清凌凌的,却不再是温晚凝熟悉的那种平静的神色,眼眶有些充血,脖颈一侧也浮现起几条微跳的青筋。
  见她过来,凌野唇怔了几秒,喉间像吞了沙子,“……姐姐。”
  比偶遇女明星更新鲜的,是女明星竟然和身边人有点关系。
  他这声喊得突兀,房车里里外外十几号人,讶然将视线定在温晚凝身上,不做声地打量。
  女人一身纯黑色的羊绒大衣,细腰束起,质感柔软的衣领外,露出一张比电影里还要小上一圈的美艳面孔。
  袖子外的手指莹白,近乎与珍珠耳坠同色,几步外都能闻到摇曳的奶油话梅香水味,华丽到和这个冬夜格格不入。
  大明星突然降临,堵在楼梯口的男生们始料未及,自行让出道路。
  房车门口站了两位教练模样的中年人,温晚凝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拉着凌野的手腕一路走到房间中央,神色镇定,“我弟弟怎么了?”
  男人扎堆的地方,乍一下闯进这么一位妆容精致的大美人,谁都有些局促。
  英速的人忙着给拿水端点心,寒暄了一大圈客套话,才切入正题。
  “温小姐,我们本来今天是带着合同过来的,觉得凌野是个很有潜力的孩子,想着夏天能冲一下F4宁城站的比赛,能在年前签约最好,连假都没休,就带着俱乐部里的几个成绩最好的孩子过来了,原来就是想摸摸底,简单走个试赛的形式。”
  戴镶钻表的男人皱了皱眉,一脸为难,“可是我们都没想过,您的弟弟会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欺骗我们。”
  温晚凝直视回去,上挑的眼线显出几分攻击性,“什么欺骗?”
  “这样吧,为了不让温小姐觉得我们欺负人,”男人眼皮很轻地掀动,“要不您听凌野自己说?”
  温晚凝攥着的那只手腕明显僵硬了一下,少年干燥的唇微启,半晌没挤出一个字。
  杨夏有些看不过去,闭了闭眼,从头开始解释,“今天的练习赛说是试车,但英速那边比较重视他,给他临时配了位赛道工程师,和正赛的时候一样,会在耳机里实时给他一些提示。”
  “最后冲线前的弯道,后面几个人追得比较凶,领队觉得他的水平都已经证明了,结果怎样不重要,就在耳机里给他下了避让的指令,让后面的车先过。”
  “结果他完全没听,该怎么冲还是怎么冲,差点造成连环碰撞。”
  温晚凝眉梢很轻地一挑,“他现在才十七岁,遇上珍惜的机会当然会有胜负欲,控制不好情绪也很正常吧。”
  同为好胜的人,她完全能懂这种不想放水的心情。
  一屋子的中年男人冠冕堂皇,她不明白,这样的小事怎么会被上升到“欺骗”的程度。
  “我们本来也都这么以为,”杨夏视线缓缓扫过凌野紧绷的侧脸,“结果赛后在耳机里问的话,他也一句都没回答。”
  “还是英速的赛道工程师提醒,我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凌野这小孩是个听……”
  “我也不是很想用听障这个词,过于残忍了,就耳朵机能有点缺陷吧,他的听力和别的孩子差得很远,好像只是为了尽可能看起来正常一点,才默许我们给他戴上了耳机。”
  温晚凝脑袋里嗡的一下,努力稳住表情,“什么意思。”
  “那我换句话说,”杨夏沉吟,“你有没有注意过。”
  “只要你在凌野身后说话,他从来没有答过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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