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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榭外头的人如何作想,江明珠才不理会。
这会儿她盯着襁褓里的小婴孩,欢喜的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丞相府子嗣繁盛,三不五时就有小生命降世。
她每逢去看,刚出生的小孩子都是红彤彤皱巴巴的,她还得跟着众人违心的赞一句“长的真好”。
然而眼前这个小家伙,却是真正长的极好。
他不似旁的小婴儿那般皱巴巴一团,小脸已经长开,白嫩嫩圆滚滚,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宛如漆黑的夜空,黑白分明的汪着一层水雾。小嘴儿嘟嘟的好可爱,仿佛困了,打了个极秀气的呵欠。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不足月出生的孩子。
丞相府里明争暗斗的厉害,妯娌之间为了各自丈夫能得到更好的资源,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曾经就有个妯娌,怀胎八月时被人下了绊子,早产生出来的孩子又瘦又小又皱巴巴的,跟个没长毛的红猴子一样,长到现在,身子骨都极其虚弱。
江明珠将记忆里的早产儿拿来跟眼前这个一比较,深觉不对——这孩子别说早产了,就是正常足月出生的孩子也未必有他长得好。
这头江明珠看孩子看的目不转睛,那边等在一旁的两个乳母一颗心都要蹦出腔子来,她们做好了随时抢救小公子的准备,只要夫人神色不对,便是拼着得罪夫人,也绝对不能让小公子受到一点伤害。
要不然,她们也活不了的。
江明珠抱了一会,就觉得有些手酸。
乳母见机,忙上前小心翼翼道:“小公子沉手,夫人千万别累着了。”
江明珠又看了一眼,也没为难,便将孩子交给她。
俩乳母如蒙大赦,抱着孩子火烧屁股似的退了出去。
江明珠眸色微沉。
微雨察言观色,轻声劝慰:“您别着急,等养好身子,便能将小公子接到身边来教养了。”
江明珠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水,淡淡道:“我不着急。”
只看乳母对她的防备之色,就知道原来的安乐郡主约莫是做过伤害孩子的事情。
她若在此时要求把孩子留下来自已照顾,只会适得其反,让他们觉得她不是疯了,就是还想再伤害孩子。
“孩子有名儿了吗?”江明珠坦然问道。
以安乐郡主对这孩子的厌恶,是绝不会关心孩子有没有名字的。
“小公子还未取名。”微雨答道:“只取了个乳名叫着。”
江明珠询问的一挑眉。
微雨便道:“老公爷老夫人等,都唤小公子阿蛮。”
江明珠颔首,淡淡道:“我素日里喝的汤药,都是谁经手的?”
微雨迟疑了一瞬。
“是大夫人?”江明珠猜测。
她只跟邹氏接触了一次,就知道在明面儿上,安乐郡主与邹氏是十分亲厚的。这府里其他人都没来过,只邹氏来了,待她十足细心亲昵,不难看出,安乐郡主是十分信任她的。
微雨迟疑着不敢说,也是怕她觉得她是在挑拨妯娌关系。
果然,微雨神情微松:“每次都是大夫人身边的云巧,亲自送药过来的。”
“熬药的是谁?”江明珠又问。
“据云巧说,每次都是大夫人亲自守着的,因怕旁人熬药不仔细,药效发挥不出来,便从不假他人之手。”
这话原说来,是为了博安乐郡主的感激的。
听在现在的江明珠耳里,只觉得这邹氏的所作所为令人不解。
本该是回乳的汤药里,她却加入了催乳的药——倘若真是邹氏,她这么做的原因跟目的又是什么?xľ
“府里管事的,莫非也是大夫人?”
说来,安乐郡主出身高贵,又是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自她嫁进来,这靖国公府的中馈就该慢慢交接到她手上的。
但江明珠并不认为安乐郡主能够掌管靖国公府的中馈,一来她身子弱,不适宜操劳,再来,那样一个谪仙般不沾世俗烟火气息的人儿,又怎么懂得管理中馈这些繁杂又琐碎的事情?
这靖国公府子嗣不丰,老公爷这一支,更是人口简单,膝下成年娶妻的儿子,也就已逝的原世子温崇岷以及现世子温崇楼。余者便是未成年的两个庶出儿子,至于三个女儿,嫁出去了两个,如今只有个老来女儿待字闺中。
不过老公爷这一支人口是简单,但老公爷的两个弟弟现在依然住在国公府中,那两房的人口,就十分不简单了。但再不简单,只要国公爷脑子没进水,都不可能让二房三房的人来掌管国公府的中馈。
而老夫人年纪大了,凭她一个人,这偌大的国公府也是管不过来的。
果然微雨点头道:“原本老夫人是打算让您管理府里中馈,只是您……身子不便,老夫人便让大夫人协管。”
她顿了顿,又道:“说是协管,实则府里事务多是大夫人在管——原本大夫人便掌管过中馈,因此做起事来便很得心应手。老夫人这一两年来,几乎已经不管事了。”
这便是在告诉江明珠,邹氏很会做人,很得老夫人的信任。
便是她现在跑去告诉老夫人,邹氏有可能在她的回乳汤里动手脚,老夫人也未必会相信——在老夫人心里,一个事事细心稳重又妥帖,一个是狠心到连自已亲生儿子都会伤害的人,孰亲孰疏?
又告诉江明珠,邹氏管事得心应手。因她也做过世子夫人,原本也该管理这国公府的中馈,只是后来不幸,她的夫君去世了。未免人说嘴,她定然会将中馈交还给老夫人,然她管过这几年,府里的下人都很信服她,听命于她,因此她才会得心应手。хլ
江明珠对她现在的处境有了直观的了解。
说白了就是公婆不喜,要不然老夫人不会连面都不露,可想对她的意见是很大的。
夫君么,刚才那个冷漠的几乎冷酷的态度,她是不敢指望的。
至于寻阳长公主,现在还生着她的气,她又是现在这副模样,便是想见上一面估计都难,暂时是指望不上。
如果邹氏真是她要留心的敌人,在这样四面楚歌的情形下,该怎么动?
她略想了一想,问微雨道:“每次熬完药的药渣子,你可有办法拿到?”
就从这莫名其妙的汤药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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