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心满意得地笑了笑,他的意思是:知道了,给跪了,姐!
他站在淋浴下面,热水顺着他的头顶往下流,那些过往在他脑海里闪现,这个一样面容妖艳的女人咧着嘴笑,露出森森白牙,她使劲踢着倒在血泊里的男人。
她的脚踢在男人身体上,发出闷闷的响声,一下,一下,一下.....咚,咚,咚......这个女人走了过来,伸出她苍白纤细的手,林渊看到她长长的手指甲,如同一枚枚锋利的刀片。但十二岁的他还是递出了自己的手。
她将林渊扶起,她的嘴唇鲜艳如血,她捡起地上的海鸥手表,看了看,在白色纱衣上擦了擦,她递出去:“喏”。
她对十二岁的林渊说:
“温顺的绵羊会被烤成羊肉串。”
她莞尔一笑,“可没有狼肉串。”
她和她蓬松的长卷发,白色的吊带纱衣,鲜艳的唇,苍白干瘦的手指消失在 2004 年,泰国清迈的夜色里。
他两只手揩了一把脸上的洗澡水,做出一个推断:国画和壁画上的女人是他 12 岁时候在泰国遇到的女人的亲属。还得是非常亲近的那种,不然不会这么像。
世上真的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不仅长得像,且一样的妖冶与晦暗的气质。就像花姐说的:鬼气森森。
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翻看“鲁冰花”的微博,这个人微博内容寥寥,除了那篇寻人的博文,还转载了一篇文言文。
清代袁枚著作的《子不语》中的《煞神受枷》篇:淮安李姓者与妻某氏琴瑟调甚。李三十余病亡,已殓矣。妻不忍钉棺,朝夕哭,启而视之。至二鼓,阴风飒然,灯火尽绿。见一鬼红发圆眼,长丈余,手持铁叉,以绳牵其夫从窗外入。见棺前设酒馔,便放叉解绳,坐而大啖。每咽物,腹中啧啧有声。其夫摩抚旧时几案,怆然长叹,走至床 前揭帐。妻与子女以所裹魂放置棺中,尸渐奄然有气,遂抱至卧床 上,灌以米汁,天明而苏。其所遗铁叉,俗所焚纸叉也。复为夫妇二十余年。
妻六旬矣,偶祷于城隍庙,恍惚中见二弓丁舁一枷犯至。之所枷者,即红发神也。骂妇曰:“吾以贪馋故,为尔所弄,枷二十年矣!今乃相遇,肯放汝耶!”妇至家而卒。
林渊看不太懂什么意思,他谷歌搜索了译文,大意是说:淮南李姓男与妻子恩爱无双,但是李姓男三十几岁就死了,头七的时候煞神来索魂魄,结果贪馋吃上了李姓男妻子准备的酒菜,这位妻子趁机把丈夫转入房间内喂米汤,又盖被子取暖,李姓男就复活了。
二人又夫妻恩爱过了二十几年后,妻子去城隍庙看到了这位煞神披着枷锁。原来是因为贪吃导致没有带走李姓男的魂魄因此被罚做了二十余年囚犯。红发圆眼的煞神对其妻子说:都是你害的!你得偿命!
果然,其妻子回到家里就死了。
林渊往后一倒,躺在床上,手机举在半空中,嘴角撇了撇,想到了一个成语:怪力乱神。
这时他手机响起,是特蕾莎发的“鲁冰花”信息。
一个人在网络上留下的蛛丝马迹对别人来说就是无关碎片,但是对于一个骇客来说,就是一张网,一张可以把你这个人一网打尽的网。
根据“鲁冰花”的 IP 获知他所居住的大致范围;通过微博上留的邮箱号码,检索出其他网站注册信息,当然他更容易些,因为他在其他应用软件上都是这个名字;再通过社媒公布出来的照片可以精细到背景,进而探入他基本生活场所范围;骇入照片发布地址的商铺停车场之类的摄像头,通过人脸识别和比对,基本圈定“鲁冰花”的面部照片。
最后骇入需要实名验证的应用里,通过大数据比对,得到他的姓名,年龄,籍贯,职业等等。
微博 ID“鲁冰花”的名字叫做温以朴,今年 30 岁,在成周博物馆做文物修复师。
林渊起身,抓起床头柜子上放着的海鸥手表,他对着表盘哈了一口气,在浴袍上蹭了蹭。手表很老了,磨损的表盘并没有因他哈口气变得明亮一些。
他谷歌搜索了一下:鲁冰花。
一首思念母亲的歌曲。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天上的眼睛眨呀眨,妈妈的心啊鲁冰花......目前,唯一的线索就是“鲁冰花”—温以朴:他是从哪里得到这些照片的呢?照片发现的地方会有线索吗?
林渊摩挲着手里的手表:温以朴也找壁画女子的亲属,雇主也找,我也找。有意思。
他笑了下,给特蕾莎打语音通话。
特蕾莎看到来电,撇着嘴扯掉外带耳机,往电脑桌上掷下,“快说,我打排位呢!”
林渊抽动了嘴角:
“温以朴会不会是雇主?”
“不可能!”特蕾莎斩钉截铁:“雇主用的是隐匿暗网,温以朴到处使用公共网络。”
一个人的网络隐私或者说网络安全意识一旦形成,就是稳定的,比如说一个骇客不会连公共网络,一个到处连 WIFI 的普通人也不会想起要隐匿 IP。
“没事了吧,我打游戏了!”
林渊知晓,此时的特蕾莎最烦躁,于是他贱兮兮地说:
“特蕾莎,你跟我聊会天。我这会特别想和你聊天。”
特蕾莎用鼻子呼出一口气,“啪”挂掉了语音电话,带上了耳机。
林渊尴尬地笑了笑,又带着点贱一下很愉快的心情。
他看着手表上秒针滴答滴答走着,心中开始意识到:或许这次赴华寻人的任务并不好做。50 万美金寻找一个壁画像的亲属,坟墓,线索......但是,如果没有这 50 万美金,他也想要找到十六年前泰国清迈的那个女人。
问问她,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他的父母究竟为何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