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亥时刚过,夜色已深,却有人在这时叩响了沈府的角门,一炷香后,一辆马车从沈府出来直奔大理寺。
沈耘迅速点了几个捕快跟随自己出发,就在这时,谢回也到了,寺卿大人安排这事让沈耘与谢回一同去办,今夜沈耘出门时自然也使人去通报谢回。
“打搅谢大人了,我刚才接到线人来报,说是城中的春芳宿似有异样。既然如此,那此次青楼巡查,不如就从此处开始。”
春芳宿的异样,自然就是赵汝明那个老匹夫了,不过京城里这些青楼妓馆,确实算不得干净,巡查一番也冤枉不了谁。
大昭不实施宵禁,因此过了亥时,街道上依旧热闹。
到了春芳宿外边儿,沈耘点了一队人围住四周,自己和谢回则带了几人走进了春芳宿。
沈耘与谢回虽未着官服,可后面跟着的捕快们是穿着制服,携带佩刀的,原本热闹的大厅,立马噤若寒蝉。
“各位官爷,这是……”老鸨迎了上来,脸色有些僵硬。
沈耘亮出大理寺的牌子,“不必紧张,大理寺例行巡查。”
青楼不比别处,一直是官府的重点巡查对象,老鸨能在天子脚下开这么大的一间青楼,自然也不是寻常人物。当即就重新挂起笑脸道:“各位官爷辛苦了,我这儿可是正经营生。”
沈耘可不管她说什么,抬脚就要往楼上走,那老鸨自然不敢让他们上楼看,便对沈耘赔笑道:“大人,这楼上的人,我可是得罪不起的万一惹恼了他们,我这儿生意就没法做了。”
谢回看了老鸨一眼,闪身上楼了,青楼众人都盯在沈耘身上,一时间倒没人注意谢回,就让他上了二楼。
“啊——!”
谢回,后两步上来的沈耘和急忙跟着二人的老鸨自然都听见了这声凄厉的惨叫。
谢回和沈耘都看向老鸨,面对两人凌厉的视线,她干笑道:“这……我们这儿玩得过火些也是有的,这就是个情趣。”
老鸨话音刚落,又有叫“救命”的声音传来,即便带着哭腔,也能听出声音稚嫩。
谢回讥讽:“这也是情趣?”他循着声音来到一扇门前,抬脚就踹开了门。
沈耘跟进来时候,谢回刚将一床被子盖在地上跪着的少女身上。
“赵大人?!您怎么会在这儿?”
谢回将目光重新转向沈耘,不知为何,他好像觉得,沈大人的“惊讶”,夸张了些。
赵汝明手中的鞭子当啷落地,脸色青灰,不发一语。
沈耘这才看向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待触及小姑娘那双含泪的杏眼时,不禁怒上心头。
“给我搜这里的每一间房。”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使不使得,到了公堂上去说吧。大昭律法规定,青楼女子,十四岁以下不得接客,这姑娘多大,不用我说吧?”
大昭有官妓和私妓之分,官妓由朝廷管控,官妓的身份朝廷也都登记在册,而且卖艺不卖身。私妓却不同,相对而言管理也不严格,但是朝廷律法也有明文规定,不可强迫女子为妓,十四岁以下不可接客,同时客人也不可随意对妓子进行人身伤害。
只是律法虽是如此规定,私下里却没人会当回事,毕竟谁又会来管妓女们的死活呢?
“沈大人,不如先让人将人带回大理寺由女医照看,这春芳宿,还须得再查。”
谢回进门时只略微扫了一眼,便看到女孩儿身上伤痕累累。
就在这时,刚刚去搜查屋子的捕头小武跑了进来,“大人,属下在后院柴房发现了三个被绑住的小姑娘。其中一个大些的说她们都是被卖到这儿来的。”小武边说,还狠狠瞪了瘫坐着的老鸨一眼,那三个小姑娘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才七八岁。他们过去的时候小的那两个只会哭,大的那个稍微能说点话。
听说她们都是家里穷被父母卖出来的,人牙子跟父母说是带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吃穿不愁还能跟姑娘一块儿念书,父母听了自然欢喜,谁成想是被卖到青楼,一进来吃不了饱饭不说,还要被打骂。
一刻钟后,被沈耘和谢回救出的这个小姑娘还有柴房那三个孩子,都被送到了大理寺由医女和婆子照看。
剩下的客人,包括已经面如土色的赵祭酒赵大人,还有春芳宿的姑娘们,都被集中到了一楼大堂。
大部分人心里直呼晦气,却也不敢跟大理寺造次,还有个别不服气的,看到谢回也不敢说什么了,毕竟谁不知道谢回是皇帝的外甥呢,虽然职位不高,可谁也不敢不把他当回事。
“大理寺例行巡查,无意惊扰各位大人,查明之后自会让大家回去。”
毕竟本朝律法并未规定官员不允许狎妓,既然如此,虽然沈耘和谢回对出入青楼一事都比较反感,但大理寺也管不了这个。
大部分人盘查过后都让他们走了,到最后就只剩下赵汝明一人。
“沈大人,咱们也是旧相识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清楚。”赵汝明腆着脸套近乎哪还有半点清流大儒的样子。
沈耘怕自己一开口,那怒火就忍不住,干脆冷哼一声,不发一语。
他们亥时来的,折腾许久,此时天都快亮了。
谢回道:“赵大人跟我们去大理寺走一趟吧。”
赵汝明知道,今天他入了大理寺,这么多年的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也就完了。
这么多年,他守着家里的糟糠妻,连小妾都不敢纳上半个!他的名声不能丢,绝对不能。
“都是那老鸨骗我,她跟我说那姑娘已经十六了,我是被骗了!”
谢回提高了声音,“赵大人,就算年纪的事情你事先不知情,那虐打一事你能抵赖吗?”
说完挥挥手让人把老鸨带走,“赵大人,请吧。”
赵汝明看到老鸨被捕快押着的模样,还是选择了自己走了出去。
谢回看了一眼面露讥讽的沈耘,“沈大人早知道赵大人会在此处吗?”
沈耘毫不慌张,笑了笑道:“谢大人说笑了,碰巧而已。”
谢回也没说信不信,只道:“这次赵大人的祭酒之位,怕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