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杏眸因为刚落过泪的缘故，水润清透。
青缎般的发顺着她转头的动作而稍稍从脸颊垂落，本就生得雪肤花貌，大抵没想到院门处站着人被惊了一下，眸中沉寂哀意的神色中夹杂着慌乱。
顾城瑾的心好似被一块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巨石砸中，惹得他呼吸与心跳都一滞。可是在停滞后的心跳又突然加快，咚咚咚的几乎要跳出胸腔。
说不上来的酥麻感随着尾椎骨传递至全身。
那本来握着红豆的手也无意识的松开，圆润的豆粒掉落在地面上，咕噜咕噜的滚进院子消失在了视线里。
他见过美人无数，自然也见过梨花带雨的泪珠，可从未有谁的眼泪如刚刚那滴般，透过他的目光流淌进了他心里，像一根刺，扎的生疼。
那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身在阳光下却还透着无法言喻的沉寂，如同一团雾那般，随时都能消散。
明明仰头看着菩提枝叶像在欣赏美景，却又饱含悲寂的落下一滴眼泪。
头一次，顾城瑾产生了想了解一个人的想法。
他想上前去问问，问她怎么了，为何要哭。
赵雅琴根本就没想到会有人来这里，她住着的这处本就偏，又属后院，通常烧香拜佛也不会来这儿。
想到自己刚刚失态的模样大抵是被这男子所看见，一时又觉得被冒犯。合拢书本放置在桌上后，她便起身想回房避开。
却不想院门的男子竟出声唤住了她。
“姑娘留步！”
见她要走，顾城瑾也是一时条件反射出声叫住了她，却又在人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问他“何事”时语塞到不知该找什么理由。
赵雅琴的声音像是雪山顶端最为纯净的白雪所融化而成的水，干净之余又透着不可忽视的清冷。
顾城瑾大脑停顿了一瞬后猛然想起了那颗掉进院子的红豆，以此作为理由说道：“我今日来寺庙求姻缘，有位大师给了我颗红豆，说是开过光很灵验的，我拿着它定能寻到好的良缘。”
“可我刚刚未拿稳，不留神将这红豆落入姑娘院子里了，不知姑娘可否容我进来寻寻”
听到这段话，赵雅琴轻蹙着眉回身望了一眼顾城瑾，她的眼眸中还带着疏离的警惕。
她打量着顾城瑾，却发现这人说话时还是站在院框外，恪守礼仪的没有擅自踏入。站立的身躯如松般正直，高束的马尾末端被风吹的轻微摆动。
迟疑了片刻后，赵雅琴说道：“你自己进来寻吧。”
在得了首肯后，顾城瑾才走进了院子，可在看见赵雅琴又准备回房时再次开口道：“能辛苦姑娘同我一起寻寻吗？那红豆小颗，我向来粗心大意惯了，没有姑娘家细心，有姑娘帮忙也定能更快寻到的。”
见赵雅琴虽然没有继续回房，但也站在原地迟迟未动，顾城瑾只能是发挥他一贯的风流个性道：“本就是来求姻缘的，想必姑娘如此善良之人，定不愿见到我因若是未能寻到这颗红豆而丢了好姻缘罢。”
赤裸裸的道德绑架配上顾城瑾那股子略微失落的口吻，让赵雅琴是走也不妥留也不是。
又停顿了会儿后她才往顾城瑾的方向走过去。
“掉在何处了。”赵雅琴低下头注意着脚边以免踩到。
走过来时带动的风里包含着檀香，那是沾染在女子身上的味道，仿佛还混合了其他的香味，形成与她给人感觉一致的清冷味。
顾城瑾的心再次一颤，他轻咳了声后手指顺着门口这片晃了晃道：“应该没多远，就这一块。”
门口这片被白芷来时种了许多蔷薇，开着的花朵藏在绿叶里，也将地面遮挡。
再加上铺设的是青石子的路，每颗石子之间都有缝隙，那么一点点大的红豆在这一片可不见的好找。
赵雅琴蹲下身子，任由裙摆散落在地面上，低着头替顾城瑾找着那所谓的红豆。
醉翁之意不在酒，顾城瑾虽然也跟着蹲下了身，可他的注意力全然在与他一臂距离的赵雅琴身上。
凑近了些后，她的那双眼睛更加好看了，圆圆的杏眼配上又长又翘的睫毛，敛眸认真寻找着东西时那睫羽还微微颤动。
其实说起来，赵雅琴并不是顾城瑾见过的人中最美的，但她身上有种矛盾感将她衬托的格外吸引人。
她长相是偏可爱的漂亮，特别是那双杏眼，若是笑起来怕是会如那凤梨酥般甜。
偏生那眉眼却冷淡极了，虽似山川春流般温润，可又有着冬日白雪的疏离清冷。
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浑身气度，都能说明这名女子不一般。
像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可既然如此又为何会住在这寺庙中不问世事呢。
过了会儿后赵雅琴便觉得腿酸，站起身时还因为蹲的太久而眼前发黑。
她踉跄退了几步扶住了围墙，撑了会儿后才缓解了头脑眩晕的感觉。
“若实在寻不到，便找僧人再讨一颗吧。”看着蹲在蔷薇丛前的顾城瑾，赵雅琴眼眸中依旧是挥之不去的警惕和疏离。
闯荡江湖多年的顾城瑾自然对他人脸色很是清楚，轻笑了笑站起身说了句好。
赵雅琴便也不做停留，转身往房内走去。
“还未询问姑娘芳名。”顾城瑾提高音量对着赵雅琴的背影问道。
而赵雅琴的步伐仅仅是一顿后，并没有回答，推开房门便从顾城瑾的眼眸里消失了。
望着紧闭的房门，顾城瑾一点一点收回视线，随着目光看向他展开的手掌，那里面赫然躺着一颗红豆。
是了，他其实刚蹲下没多久便在一棵蔷薇的底下发现了红豆。但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心态，他将红豆藏了起来没有出声。
或许只是想用这蹩脚的方式与赵雅琴再多待一会儿吧。
再次看了一眼那还上的房门后，顾城瑾抬腿走出了院子，想着柳子婉大概也差不多结束了，该陪她回去了。
大抵不会再见面了吧。
顾城瑾是这样想的，毕竟他这种人，可不怎么爱往寺庙里来啊。
可不想他在出了院子没多远的转角处，遇上了这座寺庙的住持。
顾城瑾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随意点了点头以示友好后便从住持身边走了过去。
“施主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