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没设置专门的停车场,只在西侧留了一块足球场大小的水泥坪。三轮车、摩托车一般都挤在出站口抢客,私家车和大巴车就停在那块水泥坪上,不用收费。
车子从水泥坪开出来,驶进一条平坦的马路。李岫坐在后排,高铭翰坐前面。他把车窗摇下来,侧过身子观赏着街道两旁的景色,时不时就指一指窗外,说:“那个是什么树啊?”“那个是卖什么的店啊?”问题前也不加个称呼,没人知道他是在跟哪个说话,于是李岫和阿清就都没有作声。
不过李岫还是忍不住摇下车窗向外打量。整整八年,她都没回来过。雨后的岩山,还是那个气味,也还是那个色调,街巷和房子似乎都没有变过。
可是八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哪能什么都没变呢。车子经过朝阳路的时候,她发现原来那个地标性建筑——“路红歌舞厅”已经不复存在,门口换成了“悦然酒家”的招牌,外墙也重新刷了漆。
车子又开了一阵,李岫发现岩山是有些什么不一样了,从前她觉得很窄的巷子,变宽了。很矮的屋脊,变高了。几乎看不见那种平房里半居家半开店的小卖部,现如今都变成了一个个开在一楼门面里的“便利超市”,门四敞大开的,顾客可以钻进一排排货架里自行寻找所需商品,不必站在墙根儿底下,对暗号似的等老板进屋去取。
李岫忽地觉得,岩山好像没有记忆中的那么小。
阿清话不多,只顾认真的开车。高铭翰不似平日里在公司那般严肃模样,探着头专注观赏沿路的风景,看到自己不懂的,还是会问上一两句。这回他变聪明了,每个问题前头都加上了称呼,专门指定谁来回答,这样就不会冷场了。
“阿清啊,那是什么地方?”高铭翰指着窗外的一个古建筑。
“庙。”
“阿清,那座山好高啊,是你们这里最高的山吧?叫什么名字?”
“弥勒山。”
阿清的回答过份简洁,没有多余的废话,也不主动引起话题。高铭翰见他无趣,就把话题递向李岫,李岫的话也不多,而且语气里总是掺着改不掉的敬畏,这让高铭翰愈发觉着没意思,问了几句之后便不再说话。
车子开了大概十几分钟的样子,就到了福缘宾馆。这个临时住处是县文化局的相关人员帮忙安排的,位置离文化局不远,方便双方沟通开会。高铭翰吩咐阿清在楼下等,他和李岫安顿好之后,就会马上下来。本来阿清是准备帮忙提行李进房间的,但是高铭翰婉拒了。他是个谨慎的人,不喜欢被闲杂人等知道自己的房号,毕竟初来乍道,防人之心还是不能丢。
流云渐渐飘过了弥勒山,岩山头顶的这片天,总算亮堂了。阿清靠在车头,一根烟还没抽完,就瞧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宾馆。他把烟头往水洼里一丢,旋身去开车门。
“高老板,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啊?”阿清礼貌的问。
“别老板老板的叫,太土了,叫我高总。”高铭翰勾着嘴角,猫腰钻进副驾驶位。他瞧不起人的时候,总是勾起半边嘴角,李岫和其它同事一早就发现了他这个讨人厌的微表情。
“好……好的,高总。”阿清有点儿尴尬,关上副驾驶位置的车门,转身准备去帮李岫开后面的车门。谁知李岫压着头小声说了句谢谢,自己就把门拉开了,没让他动手。她凡事都喜欢亲力亲为,不习惯被人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