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邺从马车上下来,带着府卫径直先去了云息的住处,那些仆妇本要拦人,见到李承邺竟一身常服回到了府中,忙让开了道路。
白术看了他们一眼,府卫便将他们抓了起来。
室内阿月守在云息床前打着盹,她皱着眉头,脸色苍白,似乎在做什么不好的梦。
“别杀他……别……李承邺!”
李承邺袖中的手不安地摩擦着看着她,云息猛然睁开眼,阿月被她的呼救惊醒,一抬眼却看见白术和李承邺站在身后,先是惊喜,又是委屈,“王爷!王爷回来了!是陛下查清案件了吗?”
“是,陛下已经查清,我无罪归府。”
“太好了!您不知道,这段时间侧妃……”阿月恨不得将这段时间崔无忧的恶行全都讲个三天三夜,白术咳了一声,拉着阿月往外走,“王爷回来,一口茶都没喝上呢,快倒茶去。”
云息也很惊喜,笑着看向李承邺,“殿下是怎么出来的?”
李承邺道,“老师回来了,他对陛下说这一切都是他的主使。”
云息不解,“他为什么这么做?”
李承邺淡淡笑道,“他说是为了赎罪。”
云息没说话,懒得再思考,这些天喝着毒药,吃着毒饭菜,成天头昏脑涨,她都想干脆点让崔无忧直接把她毒死得了。
看她试图起来,李承邺给她搬来一张硬实些的高枕让她趴着,“挨了打就少躺着。”
“你以为我愿意——”云息白了他一眼,“还不是受你连累,也不知道谁挂着一张苦瓜脸完事不问,我还真以为殿下不怕死呢,怎么不继续在牢里待着?”
“皇后的人盯着你,做戏不做的像些,让她放下防备,又怎么好调人去找那个学生?”
云息有些惊讶,“你派人去了?”
看来李承邺在牢里知道的不少啊,可他是怎么知道她和杜近春的谈话呢?
“张怀告诉我的,连老师也是他去找的。”
云息想起那日她骂他的那些话,看他的眼神,忽而有些心虚自责,“他……是殿下的人?”
“之前不是,现在算是吧。我答应他会保他在官场平步青云,当然,要是我不成,他也没什么损失。一本万利的事,没理由不做。”
“是你向他许诺的,还是他向你提出的?”
“有什么不一样么?”李承邺笑道,“你不会以为他是什么高风亮节两袖清风的人吧?别看他孤高自傲,进了朝堂的人,哪一个是真的心如止水的?”
云息撇撇嘴,在李承邺心里,恐怕世上也没几个好人。照他这么说,就是李承邺许诺的了。
“那他还收了我的东西,都是自己人……”
话还未完,李承邺将田契放在了她面前。
云息笑着收进袖中,“还有呢?”
“还有什么?”
云息想了想,那支钗是她存了私心夹在里面给张怀的,他既然没还给李承邺,想必是有他念……云息笑了笑,“没什么,看来张大人果真不留私。”
李承邺淡淡笑道,“王妃总把张大人挂在嘴边,似乎和他很是熟稔……我记得上回我第一次见到张大人,也是王妃和他拼桌,你们倒是很有缘分。”
云息不知道他又在怀疑什么,讪讪笑道,“是啊,这回殿下入狱,正巧他就调任到廷尉府,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可不是与殿下缘分颇深么?”
李承邺没再谈张怀的话题,“我带了跃金楼的肘子、水晶虾……还有梨汤。”
云息很给面子地吃了两口,眼睛一亮,“好吃!”
李承邺看着她喝汤的样子,竟然觉得心里痒痒的,一种古怪的愉悦爬上了他的心头。
不行,她这回帮他不过是因为他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为的是自己,不是他。他得清醒点,这女人口腹蜜剑,一不留神,不能给她骗进去了。
云息喝汤的嘴唇亮晶晶的,因为热度未退,脸上染了些桃红,李承邺撇过眼去剥栗子。
云息擦了擦嘴角,正要动筷,忽而想起来一件事,“杜近春呢?怎么没回来?”
李承邺手上的动作一顿,轻轻丢下了那栗子壳。
“老师虽然认了罪,可他也不过是告诉陛下,杜近春是他的私生子,是他说动了宋清尘徇私舞弊……”
云息一拍桌子,气得几乎站起来,“他怎么能这样!”
她还以为这个梅称舜是个正人君子,受了李承平的蒙蔽,为了公道才赶回来,却原来也不过是为了包庇太子,给他擦屁股。
若他真的只为公道,就该将太子一干人供出来,证明此次根本无人舞弊,完全是太子陷害,这样杜近春的冤屈就洗清了,学生们也能重开科考,不必再耽误两三年的光阴。
“他这么做,太子是摘出去了,他要做好人也让他做了,杜近春和宋清尘的命就不是命了么?什么天下圣贤,什么两朝帝师,这个伪君子,满口民贵君轻,仁义道德,实则就是轻贱人命!道貌岸然!”
在梅称舜的计划中,杜近春和宋清尘怎么都是个死,他自己愿意替太子死,却要拉着旁人。难道李承平的这个储君位置就比杜近春和宋清尘的命,比上千个考生的前途更重要?
云息挣扎着要爬起来,李承邺握住她的手臂,“你去也没用,这是个死局。
能救我们的现在只有梅称舜,他愿意救我,是为了太子,他绝不可能供出李承平和皇后。要么我和杜近春宋清尘一起死,要么他陪他们去死,他只给了我们两个选择。”
李承邺紧紧抓着她的手,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她挣扎了一会,也明白他说的不错。
她沉默着,忽而将桌上的东西一件一件砸了下去,李承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阻止了想进来的阿月。
“我说过等他回来,要带他去跃金楼庆祝的。”云息哽咽着,“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李承平做错的事要让他们承担?公平、正义、生命……在这里到底算什么?
她几乎有些疯狂,疯狂过后,沉默着掉泪,李承邺走到她身边坐下,慢慢抱住了她。
他抚摸着她的发丝,轻声道,“权力……只有握在自己手中,才改变规则,才能保证所谓的公正。”
难怪女主后来不喜欢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