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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东升低着头,一言不发,跟在徐父后头进了屋。
  在门关上那一刻,徐母听到清晰响亮的巴掌声。
  她抿了抿唇,心里有些难受,可她只叹了口气,去灶房做饭。
  徐父的掌心满是又硬又厚的茧子,一巴掌下来,徐东升的脸火辣辣地疼。
  “老三,你把衣服给我脱了,然后跪下来。”
  在他面前,是老太太的牌位。
  徐东升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声不吭地脱掉衣服。
  徐父拿出一条软鞭,眼神带着失望。
  “我在打你之前,先给你说清楚说明白了。”
  “第一个要打的,是为了今天癞三的事。癞三在你门口蹲了几天你都没察觉,你瞎了?”
  徐父狠狠往他背后拍了三鞭。徐东升皮肤白透,徐父又下了狠劲,一下就打出红印来。他紧咬着牙根,不让声音溢出来。
  “第二个要打的,是你没能护得住你媳妇。癞三专挑你不在家的时候找上门,你自己媳妇受欺负,你没什么感觉?”
  徐东升眼眶泛红,紧紧攥着拳头。
  “第三个要打的,是我想问你还要混到什么时候?一个癞三没了,还有其他的癞三。你知道他说的啥话吗?他说你跟他没什么区别。你在他眼里跟他是一样的!”
  沉重的鞭打声在屋里回绕,鞭打的不只是他的身体。
  徐父一共打了十鞭子,最后卸了力,坐到椅子上,语气沉重。
  “我没文化,不懂说什么大道理。可我懂一个男人就是家里的天,你撑不起来,这个家就塌了。”
  “现在是你媳妇,以后就是你孩子。我跟你娘已经老了,帮不了你多久。就像老太太一样,我们也活不了多少年。你什么时候才能立起来?”
  徐东升透过牌位,好像看到了老太太冲他笑的样子、临终时把钱塞到他手里让他好好过日子的样子。
  他侧身,看到老爹头上多出来的白发,心里难受。
  他弯腰磕头,开口认错,声音沙哑,“爹,我知道了。以后我不混了,好好养家。”
  只要一被骂,他就认错。徐父听多了他的保证,心里毫无波澜,只盼着他真的能懂事。
  徐东升穿上衣服,后背火辣辣地疼。他咬着牙,忍住口边的呻吟。
  他回到家时,林慧已经睡着了。
  他就坐在床尾,一句话不说,静静看着自己的媳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慧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还有一边脸上通红发肿的巴掌印,还挺吓人。
  “东哥,你怎么了?”
  徐东升声音更低沉了,一夜没睡,感觉头重脚轻。他张着嘴巴,刚开始竟然没发出声来。
  “老婆,是我错了,对不起。”
  他心里的愧疚排山倒海一样涌过来。他老婆这么温柔这么善良,每天给他做吃的,不仅伺候他,还给钱,跟老太太一样。可是他却没能像个男人一样护着她。
  老太太临了没享到一点福,他不能让他媳妇也一样苦一辈子。
  林慧看出他的愧疚,趁机偷偷掐大腿,眼眶瞬间红了。
  她哽咽着说,“你总是不在家,家里空空的,我都害怕死了。我在这里不认识人,打水也打不动,砍柴也搬不了。”
  她把实实在在的处境摆在他面前,没有半句假话。说到后面,眼泪自然而然地流出来。
  男人都喜欢女人依靠他,扮苦扮弱。你不把自己的委屈说出来,他还真当看不见。
  她想到梦里的下场,要真是改不动了,不如趁还没孩子,离了一了百了。那样苦的日子她不愿意过。
  徐东升忽略后背的疼,紧紧搂住她。
  “以后,你别再惯着我了。家里的活儿全都让我来干,做饭缝衣服我干不了,但其他的我都可以学。”只要你别离婚。
  前一天晚上,徐父连“离婚把人家好闺女送回去”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他怎么能不担心。
  就算现在离婚的人名声都差,但是他老婆这么好,离了他能找一个更好的。
  林慧擦擦眼泪,“好,以后我们一起干。”
  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声,“阿慧起了吗?”
  “是娘来了,我去开门。”
  徐东升把她放开,表情有点不自然,“嗯。”
  徐母是过来送药膏的,她和老头子一晚上没睡好,终究是惦记着,心里放不下。
  “这药膏你给老三后背擦一擦,过两天就好。注意夜里别发热了。”
  林慧还不知道他被徐父打了,接过药膏回屋里时,正好看到徐东升龇牙咧嘴地脱衣服。
  经过一夜时间,鞭打伤变得狰狞,紫红色交叉,跟旁边白皙的肤色差别明显,看起来很严重。
  林慧心都颤了一下,不知道徐父这一次下手这么狠,应该也是被刺激到了。
  这儿子再不改,跟癞三一个下场。
  谁家的儿子谁教,这话也没错,徐父是用心了。
  “东哥,你趴下来,我给你上药揉一揉。”
  “嗯。”
  “嘶!”徐东升忍了一晚上,牙差点咬碎,这会儿在自己屋里能叫出来了。
  “嗷!疼疼疼……”
  林慧下手没惜力,上完药,徐东升满头大汗,快疼晕过去了。
  “你先睡一觉,我出去喂鸡。”
  徐东升脸上的巴掌印太明显,他也要脸,出去打水、砍柴都是挑大晚上的时间。
  狗子过来找他,他也不出门了,就在家干活,一派老实模样。偶尔徐母过来送菜时看到了,心里多了点安慰。
  进入11月,天也冷了。村里人没事干就爱凑堆唠嗑。
  偶尔两个嫂子来串门时候,也能从她们嘴里听到癞三的下场。
  听说他们家一开始就硬熬着没送卫生所,可到半夜癞三发了高热,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爹娘这才慌了,把邻居叫起来帮忙抬人。
  虽然邻居很看不起他,但毕竟还是一条人命不是。
  送到卫生所,人家大夫都在家睡觉呢,又跑去人家家里敲门把人喊醒。
  大夫过来一看,坏了,自己治不了,赶紧喊牛二叔开拖拉机送县医院去。
  耽搁太久,以后腿指定落下点毛病。至于他那玩意儿,林慧当时没割下来,但也是伤到了。
  “坏了,癞三爹娘天天念叨传宗接代,这下子不得找老三媳妇麻烦啊?”
  “嘿,谁说不是呢!癞三爹娘当场就哭天抹泪,要医生开证明,去报公安把林慧抓起来。可那医生说不是外伤导致的,就是喝酒喝多掏空身体,不行了。这能怨人家?也是你先做坏事在先,要抓谁还不一定呢!”
  “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啊,他们住了两天院就回家养着了,医院多贵啊。不过他们家倒是时不时传出鸡汤的味道。”
  “卖了三个女儿,卖身钱都攥在手里呢。平时癞三喝酒都是用偷鸡摸狗的钱。所以啊,他们家还是藏了钱的……”
  癞三这事儿够村里人议论一段时间了,林慧拿出那10块钱赔偿费。
  “东哥,我们还是把这钱花了吧,留着也够恶心人的。”
  “行,想买点啥?”
  “冬天冷了,咱们不怎么出门,还是得多买点肉和粮食存着。”
  徐东升点头,“要不,我去看看张婆那里能不能换一个炉子?放在堂屋,你白天做衣服时候还能暖一些。”
  林慧微微诧异,这人开始会心疼她了?
  “也不知道一个炉子多少钱。”
  现在还没有到特别冷的时候,徐东升把旧棉衣穿上,温度刚好。
  “那我今天先去一趟,问问情况,也跟力哥把肉给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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