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头的魂失去了目标在原地打转,手舞足蹈,其状滑稽又吓人。
明霜又看向tຊ三个老鬼,他们不知前情后果,被她干脆又狠辣的出手吓得噤若寒蝉,连声哀求:
“仙姑明鉴,我们真没主动害过好人!”
“我们不是有意在这里害人,只是,只是命苦啊,当初老哥儿几个做生意半夜赶路,没想到遇到了聚赌的一伙恶棍,被他们抢了财物,又活活打死。”
“那伙人又将我们几个一张席裹了,埋到这林子里,怕人发现新挖的土痕,就起了个假坟立着。”
“这风水是坏的,碑上也不是我等姓名,家人烧的钱我们收不到,更没鬼差接引,我等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惨也,惨也!”
“最近我们三个连魂都快要散了,这才不得不借生人的阳气和魂魄维持——我们被赌棍害死,因此设这个局也只害滥赌之徒。”
“求仙姑大发慈悲,求仙姑超度!”
明霜半信半疑,回忆一下这些年确实没听说附近有什么人半夜在林子里横死,便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她先警告了老鬼们,不得再出来作祟,扔了颗养魂珠给他们栖身,又让几个鬼报了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准备查证清楚之后,再行定夺。
几个鬼谢了她之后,又钻回了坟里。
至于钱二狗,魂魄已被她打得残缺,下辈子投胎,也只能做个痴傻不全之人了,但眼下,他这魂魄和肉身,却还有用。
明霜将钱二狗身魂都带回了洞府,又从芥子环中取出一只用布缝成的偶人。
她将钱二狗的尸体中指刺破,取了血滴在偶人身上,又将一张写了他生辰八字的纸片塞进它肚子里。
随后,她将偶人摆在一张小案上,左右肩侧各点一支蜡烛,充当魂火,这样,就能将那无头的魂魄推进身体中,假作活人。
“钱二狗”喉咙里咕噜了一阵,随后突然睁眼站了起来。
明霜吹熄了烛火,拿起偶人摆弄,试着操纵“钱二狗”行动,但他眼神呆滞木讷,动作迟缓,说话腔调缓慢无起伏,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常人。
算了,一是魂魄受损,二是她此时灵窍开得少,道行不够,所以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能强求。
她带了“钱二狗”出去,让他待在林子里,自己去跟替她盯着钱二狗爹娘的凌恪会合。
凌恪见她过来,低声问:“顺利吗?”
明霜点头:“嗯,你且看着。”
随后她拎出偶人,操纵着“钱二狗”在林子中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嚎:
“鬼啊——”
二狗娘一听,赶紧就往林子里跑,跑出几步,又回来踹了正打盹的二狗爹一脚:“出事了!还不过来!”
于是两人一起慌慌张张的进林子去找钱二狗,却只见他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二狗娘拉他起来,只见他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嘴里不停念叨着:“有鬼,有鬼……”
妇人当即一拍大腿:“不得了,这是给什么野鬼魇住了——该死的脏东西,我呸!要是再缠着我儿,老娘定然挖了你的坟,掘了你的墓,拿你的骨头填茅坑……”
结果二狗爹扯扯她的袖子,指给她看那座荒坟。
纱灯磷火掩映下,此景甚是凄凉可怖。
二狗娘当即吓得捂了嘴,倒退两步,一手扯上钱二狗,一手扯上二狗爹,一家往凤江城的方向落荒而逃。
明霜站在暗处,目送他们远去。
饵已脱手入水,就看接下来,能够钓出条什么样的大鱼了。
佟简石是黄州来的客商,带着两个儿子和家丁们来到两界山脚下收购药材,今年因着正赶上闹妖祸的缘故,收购不太顺利。
不过这些天听说松塔庄一带出了一位道门女弟子,在开山仪式上将附近游荡的熊姥姥给除了,所以他立刻带着人来到了这一带,果然没了妖祸,在这边的收购终于能正常进展。
但是,到现在为止,他收到的都是普通药材,没有什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好货。
这日上午,他在坐在客店里正与两个儿子商议要不要再提价来收购,家丁来禀报:
“老爷,外头有个小姑娘说要见你,说手里有好药,要请你掌眼。”
“哦?”佟简石来了点兴致,“把她请进来。”
“佟掌柜,你好。”被家丁引到他面前的少女,天生丽质,风骨不凡,令佟简石另眼相待。
“姑娘贵姓?不知有什么药材要卖的?”
来的正是明霜,她开门见山道:“我姓越,现在手中有份药,可治掌柜的一场心病,不知掌柜想收吗?”
“我的心病?”佟简石呆了一下,方才缓缓道,“那姑娘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心病?”
“你的心病,就是前几年父亲来此时收药时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佟简石霍地站起,双目圆瞪:“你!你知道——我父亲在哪?”
明霜见了他反应,心里有了八九分底,便道:“还请佟掌柜跟我讲讲令尊失踪细节,我看看能不能对得上,再与您细说。”
佟简石长叹一声:“好罢……之前收药,都是与我父亲一起过来,从我年轻时,他就这样一趟趟地带我熟悉流程,学会如何认药、收药、炮制……”
他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前年来时,正是与胶东那些药材商别苗头的时候,他让我在后面押着银车,自己急三火四跟几个老伙计一起,连夜上了路抢在前头过来……结果就一去不回!”
“到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愧为人子啊!”
“是我不孝!若当时跟父亲一起上路,就算一起身遭不测,黄泉路上还有个照应——”
说着便放声号哭,两个儿子急忙在旁劝解。
是了,跟害了钱二狗的那几个老鬼的说法,正对得上。
明霜便开口:“你爹可是名讳上恩下仲,跟你爹一起失踪了的,一个叫董甲,一个叫张良才?”
佟简石张大了嘴巴:“越姑娘!你、你真的知道?快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