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耶尔并没有反思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只感觉到委屈。明明是009没有任何事先预警就和自己交流的。还以为009已经搞定了其他虫,本能的想要和009交谈。
雨霖铃一路上都在持续观察皮耶尔的一举一动。翻看皮耶尔身上设备检测的生物信息,发现他一直处于紧张焦虑中。
雨霖铃本来还想告诉他特林有问题,让皮耶尔注意一下。没想到皮耶尔心理防线这么脆弱,既然是这种情况,就干脆不要和他说自己的计划,免得他知道后更加紧张到时候露出马脚。
这队伍的外出任务出乎意料的简单。他们一行主要目的是前往9区的基地所属山脉南麓例行检测水样。
基地所在的山脉是数十亿年前地壳板块碰撞形成的地质遗迹奇观.
不同于北面漆黑裸露岩壁和白雪纵横交错构成的寂静素雅的黑白水墨画,山脉南面则是显得多姿多彩的,像一幅活泼艳丽的油画
南面山顶区域被厚厚的冰壳覆盖。远古时候降下的雪在千万年的时间中不断地压缩,雪花中原本所含的杂质都被挤到雪花晶体边缘,随着季节更迭顺着山势相继被冲刷带走,冰块中的小气泡也被不断压缩。最后形成的冰层,其纯净度堪比实验室内的纯水。
波长较短的蓝光紫光在这种纯度的冰层上很容易发生散射,于是跟蔚蓝的天空一样,山顶的冰壳也变成了绚烂梦幻的琉璃蓝色。
和地球已经绿藻占领的环境不一样,这里的山脉最高处,靠近山顶的地区空气稀薄的地方还是的厌氧菌的天下,所有裸露的岩石被瑰丽的海螺紫覆盖。
往山下走,随着空气中氧气含量越来越高,温tຊ度逐渐上升才渐渐显出不同的色彩。绿色苔藓上偶有一簇簇的蓝紫色的不知名野花束正无惧寒冷肆意盛开。
再往下行至山麓,冰雪开始溶解,形成一道道川流。从山上蜿蜒滑落,最终汇聚在一处,倾泻而下,形成一条迷你瀑布。从低处往上看,还能隐约的看到一道虹光穿过水帘。
而南部的换乘站台,就坐落于一片像类似野桃花树一样树林外侧的。一条潺潺的流着溪水从树林中穿过,树林中隐约传出鸟类的叫声,一派勃勃生机。
若是还在地球时,雨霖铃一定会赞叹此处的壮美景观,并产生在此露营度假的想法,可惜现在时机不对。她已身处另一个星球,命运还被一帮虫族操控在手中。
像这种取样的任务,其实两两一组或者全部打散分开让全部成员各自携带着漂流用具,就着溪水顺流而下才是效率最高的方式。
但这个任务唯一麻烦的就是要求避开所有的野生动物,特别是前往水源处引水的大型野生动物。外出作业的队员不能驱赶、伤害、甚至猎杀这些野生动物。
所以他们外出作业小队一行不得不绕开河岸行走于树林边缘。每到一个坐标点,确定附近没有野生动物后,再走近河岸取样。
雨霖铃想着运气好的话,等到了水流分叉处,再找机会和皮耶尔分队行动。若特林硬要从中插一手的话……
行至溪流分叉处,队长特林让雨霖铃跟着他行动,将皮耶尔和一名陌生雌虫编入了另一个小分队。
皮耶尔非常困惑,频频回头看向特林和雨霖铃两虫。
但雨霖铃和特林都没有理会他的,径直的向另外一个方向前进。
看雨霖铃和特林都没有理会自己,皮耶尔也只能咬牙跟着雌虫前往另外一个方向。
雨霖铃虽然没有跟皮耶尔交流,但是她这头一直监视着皮耶尔的行进方向。雨霖铃不动声色,等着特林主动说话。
果然就在他们前进不到500米。回头已经见不到其他队员身影后,走在前方的特林脚步停下来。转身看向雨霖铃。
雨霖铃面色淡然,她早有预料。就等着看特林什么时候可撕下这一层虚伪的面具。
特林看向雨霖铃的表情十分阴沉,他幽幽的开口:
“我该怎么称呼你?囚犯编号7516973?琳琳?雨霖铃?还是衍生体109?”
“哼。”雨霖铃冷笑了一下。“这很重要吗?不过只是个称呼而已。既然你这样问了,我也要反过来问你。”
雨霖铃头歪了歪,用戏谑的目光看向眼前的雌虫:“我应该叫你厄尔斯还是特林?”
面前的雌虫听到雨霖铃这话后面色变得异常凝重,意味深长的说:“看来我们在9区的虫被你们摆了一道。在你自称为雨霖铃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
雨霖铃虽然完全听不懂厄尔斯的话,但她表面不露声色,维持住自己的人设。
对面戴着特林面具的厄尔斯索性不演了。他直接质问站在他面前的雨霖铃:
“你早就融合成功了吧109,和这个叫琳琳的亚雌身体,当初在12区装模作样的被我们弄出来,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雨霖铃收敛起戏谑的笑容,表情变得严肃:
“我?我不想做什么。我在9区待着好好的,是你们莫名其妙把我弄去12区。话说回来,我现在身体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的错!”
“什么变成这样?”厄尔斯被雨霖铃这一套反唇相讥说愣住。
雨霖铃面色变得阴沉,语气愤怒质问厄尔斯:
“什么怎么变成这样?我如果还在医疗仓调理,等到这具身体自然成熟再被唤醒,那我们才是真正的融合成功。而你们黑爪帮背着实验室将我提前从医疗舱中偷出,强行中断了我的融合。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现在这具身体正不断变得虚弱?!”
厄尔斯本能狡辩:“那是实验室欺骗我们在先。他们没有告诉我们,你和那个亚雌已经开始了融合。而且他们居然堂而皇之把你放在了基地医疗舱内……”
说到这,厄尔斯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刹住话头,双目瞳孔紧缩,满脸不可置信。他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被突然刮来的寒风冻住一般。
雨霖铃不想等他自己头脑风暴结束反应过来,继续用语言刺激他。
“啊~你们黑爪帮不会以为自己在这个星球上真的能够只手遮天,横行无忌的吧?我们是需要忠诚的合作者。不是要一个随时想要凌驾在我们头上的主人。”
雨霖铃说罢走上前拍了拍厄尔斯的胸膛,胸骨下厄尔斯的心脏正在疯狂乱跳。
其实她是想模仿电影里面主人公拍厄尔斯的肩膀,可惜两者身高差距太大。雨霖铃只能退而求其次拍厄尔斯的心脏部位。
雨霖铃的手依然放在厄尔斯的胸膛摁着他颤动的心脏,头也向前贴近他的下颌,雨霖铃略微抬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厄尔斯的双眼,露出一个充满嘲弄的笑容继续压迫厄尔斯。
“收起你们这些无用的小伎俩,少在我们面前张牙舞爪。别以为用小手段给我们使点小绊子,就能阻止我们的行动了吧?厄尔斯,我想做什么不需要你来点头。”
厄尔斯听到雨霖铃的话,整个虫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一个雌虫队友的惊呼声。
“队长不好了!皮耶尔刚刚就在我身边突然消失了!!!我这边*@*#&呲——!救…!呲——!”
厄尔斯被这段语音吓得后退了半步,他浑身颤抖,目眦欲裂。厄尔斯嘴唇颤抖的张开,刚想说些什么,却被雨霖铃抢先打断话头。
“特林队长…你说这次任务是只有我一个回去独享这6000分呢?还是我们5个一起回去?”
“109你…你!”厄尔斯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和109在一起,皮耶尔那边也安排了自己虫看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雨霖铃上前一步逼向厄尔斯,她眼中有道暗紫色的荧光滑过:“你不要想着虫化逃跑哦~队长”
厄尔斯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无法做到虫化,无论怎么压榨精神海都无法变出一寸虫铠。这个现状让厄尔斯内心更恐慌。
虽然雨霖铃和厄尔斯站都极近,两者近身肉搏实力差距极大,只要厄尔斯动手雨霖铃完全躲不过。
但此时的厄尔斯被雨霖铃诡异的手段惊吓到,竟连反抗的想法都被动摇了几分。
雨霖铃看厄尔斯这副表现内心确定了几点。
一是厄尔斯这些层级较低的帮派看起来并不清楚收容物以及收容物衍生体的详细情况。
二是黑爪帮对实验室人员来往模式并不明晰,甚至对实验室主体所在位置也不清楚。
实验室和黑爪帮都想施行缓兵之计,但雨霖铃偏不让他们如意,她就是要挑起两边的矛盾,不断给双方施压,让矛盾在最短时间内爆发
如有必要,她也想让实验室和黑爪帮两方被「上面」的注视,让灰犀牛提前入场将局面搅荡得更加混乱,好让雨霖铃在其中浑水摸鱼争得一线生机。
雨霖铃上身微微后仰,张开手臂,一副尽在掌握中的傲慢姿态继续诈呼厄尔斯:
“我骗你又怎样~你不也以为放出来的只是个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未成熟亚雌?你当时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不也是欺骗?我只不过是在配合你拙劣演出罢了,彼此彼此~”
雨霖铃好像想到什么,眼珠子一转,露出个狡黠的笑容“你们不会蠢到是想让我这具身体,去强融009吧?!”
被说中了心思,厄尔斯只感到浑身冰冷,如坠冰窟。他的思绪仿佛也被冻结,一时之间竟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雨霖铃不给厄尔斯思考的机会继续逼迫,试图突破对方的心理防线。
“我有一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厄尔斯,你是不清楚收容物的厉害敢去趟这趟浑水,还是谁给你这个莫名信心敢去冒这个风险?”
厄尔斯被雨霖铃接二连三的出招打得连连败退,他不想相信雨霖铃的话,可是现实不断的向他甩耳光,他现在像挂在悬崖上的一根即将断裂的枝蔓上,山顶上猛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他爬上来,身下是则一望无尽的深渊。
雨霖铃见厄尔斯不回话,伸手想去推他,厄尔斯一惊,本能的想伸手打掉雨霖铃的胳膊。没想到一股剧烈的电流瞬间将他电翻在地,这无意间举动把厄尔斯最后的底牌也给直接掀开。
现在的厄尔斯在雨霖铃面前毫无优势可言。厄尔斯颤抖的想要爬起身,但肢体中流窜的麻痹感使他无法动作,他只能尽力抬起头望向雨霖铃。
雨霖铃俯下身怜悯的看着厄尔斯的眼睛,轻轻的说:“你看,你现在就算被我在这里挫骨扬灰,有谁会来救你吗?”tຊ
而此时,皮耶尔正惶惶不安的和另一名雌虫站在岸边,他见到雌虫一直不断的调试设备,试图跟对面沟通,但对方传来的都是一阵嘈杂的电流音。
正当这个雌虫按捺不住内心的焦急想要跑过去看看情况时,突然收到了来自厄尔斯设备的一条信息。
【带着目标向沿河道继续前进6000米,不要让对方看出异样】
雌虫看到这条信息连忙恢复正色,他装做无事发生一般走回到皮耶尔身边对他说。
“走吧,设备信号恢复了,我们继续前进作业。”
皮耶尔只好跟上雌虫的脚步继续向前进发。而就在他们走出不过200米,皮耶尔收到了一条来自未知来源的新信息。
【想甩开他回实验室的话,就上去抓住对方的身体任意部位坚持10个呼吸】
皮耶尔被这一条莫名的信息弄得有些懵,他看了看前方的雌虫没有回头注意他的情况,便悄悄的试图给对方回信。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抓住对方?】
对方回复得很快,用词十分冷漠。
【不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难道你没察觉到你正在被挟持?】
【你可以不听从我的安排,但你自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我只给你1星分时间】
皮耶尔看到消息后又气又急,恨不得跳起来给对面一脚。但是他现在又因为对方说的话感到更加不安。无论自己再怎么给对方发消息,对方一句话都不回。
而前方的雌虫始终和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这明晃晃的监视,让皮耶尔感到孤立无援,内心焦急万分。
他不明白黑爪帮明明已经答应帮他送出监牢,为什么还要安排虫刻意分开他和领航员?
现在还安排一个雌虫监视着他。难道黑爪帮是想知道实验室具体所在?他们这帮见钱眼开的星盗难道是想要反咬实验室?!
他想不出办法逃离这种境地,自己是一个研究虫,常年待在研究室里,并不熟悉搏斗,身体又因为没日没夜的实验工作被透支的厉害。
简单来说就是虚!
而皮耶尔面前的这只雌虫,不仅个头比他高,肌肉更加壮硕。行走坐卧间,都能看出对方从事过相当特殊的职业。这雌虫要是暴起想伤害皮耶尔,皮耶尔将毫无招架之力。
皮耶尔把所有能考虑的情况都考虑遍了,想着脑子发疼,也想不出一个办法,只能无奈的答应雨霖铃的要求。
他加快一步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前方雌虫的胳膊。
那只雌虫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皮耶尔蹙起眉头。
“你有什么事?”
皮耶尔感觉自己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打鼓似的咚咚直跳。他嘴唇哆哆嗦嗦的张合着,断断续续不成型的音节从他喉咙中冒出。
被他抓住的雌虫神情不悦,但他没有立刻甩开皮尔的手。他听不清皮耶尔到底想说什么,反而俯身更靠近了皮耶尔试图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我…好……”
“你怎么了?”
皮耶尔面色惨白似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我……害……”
雌虫听不清皮耶尔的到底在说什么,只见对方站立不稳像随时要倒下,以为他有什么突发疾病,急忙伸手抓住皮耶尔的肩膀,将皮耶尔扶坐到地面。
在皮耶尔坐到地面的一刹那。面前的雌虫突然被一股巨大的电流袭击。瞬间他就被电翻在地抽搐不已。
皮耶尔被这巨大的转变,吓得连连后退。他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地势落差,一屁股坐空滚落进了将近零度的冰冷的溪水里。
突如其来刺骨的寒意将他神志唤醒,防护服及时调节温度让皮耶尔慢慢缓过来。皮耶尔哆哆嗦嗦的在溪水中站起身,就看到一条新信息。
【趁这个时间赶快跑,对方只能被控制住不到一星分】
接着皮耶尔就收到了一个坐标,距离他所在的位置不到400米。
长时间的过度惊吓,他连虫化都忘了,跌跌撞撞的就朝那个目标奔去!他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
所以皮耶尔没有注意到,刚刚被电翻在地的雌虫在缓过来的一刻,又被一股电流击翻在地。这次的电流来的又凶又猛。直接电得地上的雌虫双眼泛白,口吐白沫,四肢抽搐。
皮耶尔刚气喘吁吁的跑到坐标点,就忽然感到脚下的土壤似乎开始松动。莫名的气息蔓延包裹住他全身,一股巨力将他拽入地底。
第三十一 章 山中
在雨霖铃离开监狱后,有一对熟悉的面孔造访了9区基地。
两名绿发绿眼的雌虫站在一间已经无虫使用的基地医疗舱前,赫然是桑德拉和迪亚卡,他们身旁站6名着隶属9区的狱警。
领头的那名狱警正在对桑德拉和迪亚卡说明情况:
“当时的监控资料却已经全部提取出来,经D3-12检察机关检测过,613天到616天中三天视频遭到不同程度的替换,616天内容全被替换。”
桑德拉面色不愉:“他们是怎么做的?你们基地系统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查出来?”
那名狱警硬着头皮回复桑德拉的责问:“这伙虫作假手段很高超,他们在镜头下生成的画面模型,并且进行实时演算,所以我们机房数据库里没有找到入侵的痕迹。”
“就是说你们让作案者在你们眼皮子底下演了一场好戏?但是你们毫无察觉?”迪亚卡不犹豫的戳穿了狱警的借口。
领头的狱警头上开始沁出冷汗,竭力控制自己不要颤抖。
“很抱歉,因为这个医疗仓里面放的亚雌是一名遗孤,他的亲虫已经在D3-68星球劳改过程中不幸遇难。因为天生身体虚弱,他一直被放置在医疗仓中培养,并没有任何族虫原意领养他,所以我们一直都只注意他的生命体征。对此确实有疏忽。”
迪亚卡也不继续跟狱警纠结,他摆了摆手打断对方的滔滔不绝:
“幸好我们在上次卧底任务中见到了这名受害亚雌,也幸好他并没有被监狱的其他囚犯带坏,他现在在哪里?”
狱警见眼前两名环轨道卫星兵团派来的督查员似乎有意揭过的这个话题,赶紧顺杆往上爬:
“智脑显示他刚接到了一个外出作业任务已经在基地南侧山麓,现在卫星监控显示他正在跟随队伍采集检测水样。”
桑德拉按住正要说话的迪亚卡,示意他退下。
“先不急着将他召回来,这件事不能声张出去,我们并不知道到底是谁把他弄过来做替罪羊,不能打草惊蛇。”
“这样,你们派4个狱警尾随护送他。返回基地后,立即派给他一个站台相关义务劳动,到时候你们再出面接他入基地。”
“他在监狱内有参加什么团体活动吗?”
狱警迅速看了一下记录回复道:
“有,他有参与一个心理团体治疗小组。智脑记录已经参加过两次,效果不错。”
桑德拉叹了口气,继续和眼前的狱警吩咐:
“诶…虽然他已经有了社会接触,就继续让他参加心理团体治疗活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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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转回到树林里,雨霖铃正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厄尔斯,等着对方给出一个答案。
她知道厄尔斯一直在悄悄试图联系那名监视着皮耶尔的雌虫。
“厄尔斯,你现在担心的应该不是这个。”雨霖铃轻声细语的劝说着“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他在和你联系后,我们的队员就立即失踪的这件事。”
厄尔斯听到雨霖铃这样说,哪还不能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因何发生。他赤红的双眼瞪着雨霖铃,勉强压抑住自己的怒火的问道:“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
雨霖铃嘴角挑起一个轻蔑的笑:“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我们只需要一切回到正轨。”
“什么叫做回到正轨?”
“你们捅出来的烂摊子,当然要你们自己想办法收拾喽~”雨霖铃指着自己的脸“把我这具身体的身份归正,让我们的计划正常实施。”
厄尔斯愤怒的撑起上半身,他吭哧吭哧的喘得粗气,颤抖的说:“不可能,你已经在监狱内留下活动痕迹了,我们怎么可能把你再弄回普通公民身份?”
雨霖铃突然伸手一把抓住厄尔斯的头发将厄尔斯的头提起,厄尔斯被迫凑正对雨霖铃的双眼,看到她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容,语气却十分亲切和蔼,吐气如兰:
“你觉得我是在跟你打商量吗?我不妨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一点,我出12号监狱遇到的第一个黑爪帮成员就是你 。所以要么是你把我从9号基地偷出来,弄到12号监狱的。要么就是另外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伙。”
雨霖铃伸手用慵懒的拍了拍厄尔斯脸颊,继续威胁他: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这次回去我就要走回原来的轨迹。所以现在是给你们两个选择。”
“要么,厄尔斯你献身tຊ来顶上这个罪名。”
“要么,你们把当初执行任务的那个虫交出去给狱警。厄尔斯,这样你就可以活下去了。”
雨霖铃说完就松开了抓着厄尔斯头发的手,让厄尔斯摔回原地。她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朝溪水方向走去。
雨霖铃对071的能力操控的并不是很熟练,让对象在极端情绪下受自己的催眠影响陷入幻觉中是件很容易的事。就像她操纵车站内那个红眼雌虫发狂一样。
但是让自己的每一句话都附着催眠思想植入,一层一层的去洗脑达到禁锢他人思维模式的程度,比模仿127的延展勾连能力难太多。
她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连续对同一个目标实施催眠洗脑。
雨霖铃现在觉得头昏脑胀,全身发热,在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已经感觉眼前的事物渐渐蒙上了一层迷雾,让她无法看清楚前方的一切。
于是她不得不起身离开厄尔斯身边,尽管她一直故作镇定,但实际上脑袋昏昏沉沉的像在经历宿醉,有只无形的手在揉捏着她的大脑,让雨霖铃无法集中精力。
雨霖铃脚下一深一浅的往树林外走去,完全靠设备内避障系统时不时的提醒,她才能避开路上的大块碎石和隆出地面的树根免于绊倒。
但是维生设备并未检测出她的体温异常,没有给她开启降温模式,雨霖铃只觉得浑身燥热愈发强烈。
她也不管外出作业任务的要求,径直走向溪水,终于挺不住,跪坐在溪边颤抖着打开了自己的头盔,伸出双手去捞河道里的溪水。
刚融化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水接近零度,雨霖铃将这些冰冷的溪水一捧一捧地泼洒在自己的脸上,试图给自己热得快要爆炸的脑袋降温。
但无论多少凉水泼上去,脑中的燥热丝毫没有缓解。非但如此,雨霖铃感觉自己的头如同被密不透风的厚布包裹,同时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她跪坐在溪边,眼前发黑,四肢麻木,浑身无力,脑中的思绪变得越来越迟钝。她开始忘记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开始忘记了思考。
眼前的世界似乎扭曲又模糊,仿佛被厚重的迷雾所笼罩,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着。不知从何处又传来了许久未听见的呢喃声。
这声音由远及近,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这次雨霖铃好像听到了什么关键字句,但是昏沉燥热的大脑又无法处理她听到的一切信息。
出于本能,雨霖铃把她整个头伸进了冰冷刺骨的溪水里,她感觉这还不够,于是伸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防护服,将整个身躯完全没入水中。
随后雨霖铃就失去了自己的意识……
雨霖铃又做梦了,她梦到自己身处野外的山谷里,前方仿佛有某种存在,吸引着她向更深处走去。
她脚下是一条狭窄的泥路,没有经过刻意修葺,仿佛是被很多同是误入这片山林的前人们,向前探索时踩出来的一条道路。
起初这一条小路畅通无阻,大抵是真的有很多人从上面走过,土层因多次踩踏变得非常夯实。
道路虽窄,但两旁树木似乎被人开过,没有任何遮蔽物阻碍她前进,雨霖铃在上面行走畅快无阻。
可越往前走,两边伸出来的灌木枝丫就越来越多,开始只是一些纤细无害的叶片,接下来横伸出了一些坚韧的枝桠,脚下的泥路也变得泥泞软烂。这让她的行走变得困难。
突然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从手臂处传来,竟是一根木刺不知何时扎入了她的手臂中,雨霖铃愣愣的看着自己被扎伤的手臂。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这是什么,本能的伸手去摸那根木刺。
突如其来的疼痛激得雨霖铃全身一激灵,受此影响她立马清醒了过来。
雨霖铃疑惑的看着周围的环境,漆黑的森林里,枯老的树枝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如同伸展手臂的鬼魅,尖锐的爪子扭曲盘旋。
突然一群看不清身形的鸟类从雨霖铃头顶密林间穿过,嘶哑的叫声不断的在周遭回荡。苍白的月亮被一层幽紫的雾气蒙住脸颊,藏在密林深处时隐时现,它太过微弱无法照亮这浓厚的黑暗。
原本狭窄唯一的土路突然在前方分出很多条岔道。岔道上的脚步凌乱,似乎以前曾经有很多人行至此处开始四散奔逃。
浓厚的雾气遮蔽了前方的景象,鸟叫声停歇后,密林重回寂静,周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无法预知下一刻将会发生什么,这种诡异的气氛,让雨霖铃心生恐惧脊背发凉。
不知为何,雨霖铃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从这恐怖的梦境中挣脱。她越是恐惧在森林中弥漫的迷雾就越是浓烈,仿佛有某种力量在其中操控着。
雨霖铃回头看来时的路竟然已经消失,好像她此时脚下站立的才是唯一的出发点。森林深处好像有光在闪烁。既不能逃脱梦境,又不知该去往何处的雨霖铃,选择向光所在方向探寻过去。
她没有注意到,此时她正走在一条无人经过的泥地,身后只留下雨霖铃自己的一串脚印。
穿过层层茂密的树林,前方隐隐有暖黄色的灯光从枝叶缝隙中透出。
雨霖铃走近,看到了一座小巧的砖瓦房,静静在这森林里屹立,仿佛被整个世界遗忘了一般,墙壁表面爬满了藤蔓,从藤蔓中露出来的建筑部分遍布岁月侵蚀的痕迹。暖黄色灯光正是透过墙上这扇模糊的窗户照向了这片寂静的森林。
窗户上隐约透出一个人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直觉告诉雨霖铃这个地方是安全的,她大胆的走了过去,在一片杂乱中找到了几乎被被紫黑色藤蔓埋没的房门。上面的藤蔓被雨霖铃用力一扯,便哗啦啦的掉了下来。
神奇的事发生了,紫黑色的藤蔓被扯掉后,铁质房门竟然由旧转新了几分,上面的锈迹都少了些许。
门没上锁,雨霖铃用力一拉,铁门就被从里往外打开了,雨霖铃站在门口扫视了屋内一圈便走了进去。
和墙皮脱落,老旧不堪的外表相比,房子内部时光像是被按下暂停键。暖黄色的灯光下,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温馨气息,房内的墙壁被粉刷成温馨的鹅黄色。正中间有一张柔软的墨绿色灯芯绒双人沙发,胡桃木茶几上摆放着一套精美优雅的骨瓷茶具,空气中飘荡的淡淡的茶香。
雨霖铃看清楚了屋内窗边的那个人,是一个清瘦高挑的男青年,他侧对着进来雨霖铃站立,手中捧着一个飘散着热气的茶杯正低头沉思。
雨霖铃走到这个男青年面前,她没有出声,静静的看着对方。
男青年终于如梦初醒一般抬起了自己的头,他那双温润的棕色眼中没有惊慌,没有诧异。仿佛是很久以前就邀请的一位客人,终于穿过时间的层层屏障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轻轻开口,声音平静温和却遮掩不住透出一丝疲倦: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久到我都睡着了…”
他伸手比向沙发,示意雨霖铃坐过去长谈。雨霖铃客随主便坐进了沙发,这时才注意到胡桃木桌上的这套茶具盘中有个比较大的空缺,完全可以放下两个杯子。
雨霖铃看向清瘦的男青年,他手里正拿着一杯,那另一个去哪儿了?
那名青年看到雨霖铃看了看桌上的茶具,复又看向他的手中的杯子,立即明白她的想法。
只见青年温和的笑了笑,直接告诉了雨霖铃答案:“缺的那个杯子不就是在你那吗?”
雨霖铃略微吃惊,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个东西,是个可以和桌上茶具组成一套的骨瓷茶杯,杯中还留有残余的茶香。她看着空无一物的茶杯,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思绪就是转不上来。
她讪讪的将杯子放回桌子上,抬头问眼前的青年“你独自一人待在这里,不想离开这片森林吗?”
那个男青年却轻轻蹙眉,疑惑的看向雨霖铃:“人?是什么?”
雨霖铃也愣了愣,走进这片密林后,她的思绪好像受到影响,变得很迟缓。刚刚明明是在用虫族语言跟眼前的青年交流,但是说到“人”这个字的时候,用的是自己的母语。
对方也不纠结,他淡淡的问:“你是想问我一个雌虫独自待在这里,会不会想离开?”
雨霖铃连忙点头,诚恳的再问了对方一遍:“你想离开吗?”
那雌虫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我和这片森林已经彻底融为一体了,我…走不了了。”
雨霖铃试探地询问对方:“我喝了你的茶,可以帮你打扫屋子……至少…可以让你不那么频繁陷入沉睡?”
那雌虫听到雨霖铃的话欣慰的扬起了笑容:“好呀…这样也可以,至少能让我舒服一点……”
雨霖铃得到对方的首肯,起身寻找起工具来,tຊ但在屋内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趁手的工具。只能走出屋外用双手卖力的拔起藤蔓来。
拔着拔着,雨霖铃又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蠢,既然是藤蔓,为什么不放一把火直接烧掉它呢?
为什么自己觉得可以烧掉?
这个念头刚在雨霖铃脑中闪过,很快就脑中的迷雾被吞没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去思考。
“既然要烧掉藤蔓就得有火,火…火!”
雨霖铃双眼圆睁,她的手中竟然真的出现了一团青色的火焰,火焰并没有什么温度,只是覆盖在她的手上,她用燃着火焰双手去握住墙上的藤蔓,很快火光便顺的藤蔓蔓延到了整个墙面。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刺啦声响起,原本覆盖在房屋外墙上的藤蔓都被烧断掉落在地面,露出了墙面原来的样子。
那场景就像时光回溯一般,墙壁渐渐的从陈旧变得崭新。青色的火焰顺着掉落在地的藤蔓向林中蔓延,原本寂静无声的密林此刻竟然做出了激烈反抗。
所有的树枝都在颤栗摇摆,林中刮起了一阵阴冷的风,向地面上青色的火焰吹来,就像森林在尽力吹气,想要将火焰吹回房屋的范围。青色的火焰遭到抵抗,更加卖力的燃烧,想要将眼前的森林尽数吞没
火焰与阴风正在激烈较量,呈现势均力敌之态。引得原本待在屋内的男青年走出房门,他看着这幅激烈交战的景象,吃惊的看着站在屋外的雨霖铃。
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微微颤抖,雨霖铃听到有人出来,回头去看。只见那雌虫红着眼睛捂着嘴,许久才颤抖的对雨霖铃吐出一句话:
“你比我强,也比我幸运,你一定可以……”
雌虫后半句话的声音奇异的消失了,雨霖铃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向雌虫走近两步,问他后半句说了什么?
雌虫愣了愣,复述起的后半句话,突然青色火焰像被什么东西大力扑灭,呲嘎作响的燃烧声顿时停止!
雨霖铃明明站在原地,可眼前的景象像开启了倒放一样突然的倒退,房屋和雌虫连带着他的声音一起在不断的远离自己!
很快雨霖铃就被推出了森林的范围!可倒退还没有停止,她一路被推送出了荒野,推送出了所在的陆地板块,雨霖铃感觉自己已经被推送进了深深的高空,在即将离开大气层,看到这颗星球的全貌时——刺目的阳光遮蔽了她的双眼,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